骆德昌没了差事,在家瞧哪儿都不痛快,有时候一个人闷在屋里,有时候去后罩房扒拉物什,看上去神神叨叨的。

“老爷这是魇着了?”

“不至于,就是闲得慌。”只要一有不顺就四处扬铃打鼓乱折腾,姮芳已经见怪不怪了。

香蒲拍拍胸口:“要么让老爷继续养些鹦鹉、梅花鹿啥的,汰换一下心情。”

“那也要有银子才好使啊。”据青荇私下透露,骆大爷和四爷这次来,手缝里就漏了五两银子过活,还说家中生意难做,月例一律减半,“我看老太太这是借机宣泄不满呢!”

“铜山日子不好过应该是真的,上回木槿来信也说老家减了月例,幸好这酒铺的生意没有多少妨碍。”

“要么怎说借酒消愁呢,越是日子不如意,越得饮酒作乐不是。”姮芳自己卖酒,却很讨厌酗酒的人,一醉解千愁只是逃避现实罢了,于事却是无补,所以绿醑酒里总是加些养生的药材,并不一味追求辛辣醇厚。

“木槿这管事做的不错,以后铜山有什么消息,也让她一并报过来。”

“您放心,木槿那么机灵,不用你吩咐也会这么做的。”香蒲的语气带着一丝羡慕,她这个二房的大丫头还没有木槿能干呢。

姮芳看出她的担忧,笑道:“各人有各人的长处,你用不着和她比。”

“可她的心算那么厉害,还懂生药拿方,简直不亚于一个行铺的掌柜了。”

“哈哈,所以我才让木槿管账本啊,可你会针黹女红,生灶烹饪,还会种花养草,真是打着灯笼没处找。”关键还有忠心,忠心才是最难求的。

如是,香蒲心里好受多了,眼看着小姐身边得用的人越来越多,她也是会心慌的。

“青荇,青荇,你这给我捡的什么破烂。”骆二爷又在叫嚷,原来青荇给他预备的都是书了一面的旧纸,或是无用的书稿,“您先用着,这也是能写能画的。”

时人惜纸敬字,一张纸一用再用,直到无空可写才会抛弃,弃掉的纸张也不能践踏污损,都要收集好了再投入火盆炉塔焚烧。

骆二爷很不舒心:“可我如今正在编写县志,怎可用这等劣纸。”

骆二爷竟然无事间想起了编撰《铜山县志》,着实让人吃惊不小,县志採编是很费时费力的,通常都要一众乡贤门生宵衣旰食,丈量地理图考,汇集乡彦志传,田赋考选习俗……可是一项大工程。

骆二爷凭着一腔热情着手编撰县志,可半个月过去了,也只是手边的十几页稿子。骆二爷自然不会承认自己眼高手低,而是将那稿子更了个名,于是《铜山县志》就变成了《淮渎馀话》,薄薄的一卷不足万字。

***

《淮渎馀话》写成了,骆二爷还想着去书肆刊印,“这可是你爹我的心血,得刊印出来,藏于书斋。”

积章成篇,文采传世,是读书人的追求,姮芳觉得他爹的功力,还稍逊了些。不过出书总归是件好事,便陪着她爹往三山街,找那相熟的书肆掌柜。

南里会的掌柜还是那副模样,双眼如豆精湛,滴溜溜转个不停:“老爷,您里面请。”

知晓他们是来刊印手稿的,掌柜捋着山羊须道:“刊版印刷的话,至少得这个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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