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双方紧锣密鼓之际,海寇竟然绕过金山卫,直取吴淞千户所、南汇千户所,扣开了淞江地区的大门。
对于战事的忧虑犹如阴云密布,原本只在闾巷传诵的消息,一下子变得近在眉间,“海寇屠掠百姓,惨不忍睹。”
“这些人剽悍如狼,出战时赤身裸体,不着片缕,挥着三尺长刀,不畏生死。”
“蛮夷尚且着棉帛,赤膊而战那岂不是成了野人。”
“正是如此,怕也不食寻常馔饮,或食生肉……”
恐惧来源自以讹传讹,仕宦吏员也不例外,吴淞有多近,心里就有多惶恐。
盅园的这次讲辩适逢其会,冯隽当场出题:“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兴兵与否,都是百姓之苦,双方来试辩一下海寇之滥觞。”
虽然双方都请了有分量的来宾,但碍于身份没有登台。蒲团上跽坐的为面东的倪弘古、丁恽、杨佚、余昭阳等人,面西的陆翧、顾莒、谭青、宗海、骆展鹏等人.
一方是秋闱举子,除倪弘古、丁恽、余昭阳是冯隽高足外,杨佚乃是杨阁老杨慎吉的侄孙;反观另一方,顾莒为顾彬大人嫡子,文名不显,谭青、宗海则是武举出身,也只是略通文翰。
陆翧一方看上去毫无胜算,不过海寇的辩题对武官更为有利,这样一来攻守双方的差距也便拉平了。
倪弘古特意穿了一身峨冠博带,起身时衣袂翩举,“行仁义而王天下,只要能震慑盗贼,慰藉民心,此战便是仁义之战,理当受到各方支持。”
顾莒的观点是与其父一脉相承的:“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道者不处。若不是先前林栋举措失当,今日不应酿此海患。”
姮芳作为列席者,最能体会唇舌间的刀光剑影,只是这顾莒实在不够聪明,现在的焦点早就不是该不该打的问题了,而是如何上兵伐谋,如何反败为胜。
果然曲九畴的神情中也透露出不悦,“这顾家嫡子怎地如此天真,这时候还想与海寇议和不曾。”
姮芳偷偷朝骆展鹏使眼色,他立刻心领神会,从袖口摸出一张小抄:“孙子曰: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如今只是吃了充分不足的亏,不应自乱阵脚,更不能鼓馁旗靡,影响士气。”
磕磕巴巴读完一段,好歹没出什么大错,骆展鹏抹着汗坐下,这可真比武举射弈骑马难多了。姮芳又冲他竖了大拇指,开场还算镇定,后面应能渐入佳境。
一轮过后,双方各持己见,却只是引经据典,没有什么切实的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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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事休憩后,顾莒再次抛出一个尖锐的问题:“海寇从何而来,为何淹留他乡不去,难道在座没有过疑问么?”
丁恽清清嗓子回道:“不过是劣民流徒,为财而聚,多行不义必自毙。”
这个回答正中顾莒下怀:“错,海寇原本乃沿海豪商巨贾,万千百姓仰赖其活,即使如今沦为贼犯,依旧有店家为其堆货打点,有渔家愿为其探路报信,送米送鲜者不计其数,这才是海寇久剿而不灭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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