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让我去救人,总该说清楚救什么人吧。”
白术刚从水里面出来,夜风一吹浑身都冒着寒气,说话的声音也在打颤。
柏原崇自然也瞧见了他的窘迫,忽而打了一个响指,下一秒白术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全都变干了。
白术震惊的摸了摸自己那过分干燥的衣服,难以置信的看向柏原崇。
“你是怎么做到的——”
柏原崇没那么多时间和他一一解释,飞快的打断道:
“三个问题。”
“我只能回答你三个问题,你自己想清楚再问。”
毫无疑问,如果柏原崇不是在施展魔法,那么这也许就是神迹。
那块卡在井口却又莫名消失的石头,极有可能也是出自柏原崇之手。
那么,柏原崇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人还是鬼,又或是白术不太敢想象的,神?
传说中真的有神的存在么?神,又到底是什么?
一瞬间,无数个念头疯狂翻涌而出,白术冷静思考了几秒后,想了想还是决定直接问出柏原崇的身份。
“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我们认知中、所谓的神明?”
这个问题问的实在是直接,即便是柏原崇也忍不住弯起嘴角。
而柏原崇的回答,却更在白术意料之外。
“曾经是,现在不是。”
白术一愣,“什么意思?”
柏原崇微微抬眼,“这算第二个问题么?”
白术一噎,忽而后悔起自己没能把握好第一个问题的机会,从而导致直接浪费了第二个问题。
柏原崇的回答过于巧妙,白术不得不接着问清楚。
柏原崇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目光穿过阴暗的灌木,落在那一片红光之上。
“神也是会死的,只是我从没想过即便是神,死后仍旧是不自由的。”
听到这话的白术愣怔一瞬,很快他从中读取到了几层意思。
柏原崇也许曾经真的是神明,而这个秘密由美的母亲铃奈是知道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柏原崇来到中国住入周宅后,周生的病却不治而愈了。
尽管白术猜不到柏原崇到底属于哪一方神明,但很显然,属于神的力量救活了周生。
而铃奈之所以以死相逼由美妥协,无非也是因为人类爱上神明这一行为,本身就是亵渎。
正因为她敬仰柏原崇,所以才愿意牺牲自己的丈夫、自己和女儿?
但这样的逻辑其实是不对的,白术细想了一下,铃奈可并不是在真正的敬仰这位神明。
她为了自己的爱人,不惜劝说柏原崇放弃昔日的居住之所,漂洋过海来到中国。
在这之后,又为了保全女儿将柏原崇几乎算是以撵走的方式,将其赶出了周宅。
如此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态度,一时之间令白术都有些分不清谁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铃奈从始至终都在利用柏原崇,无论是为了丈夫还是女儿。
那么柏原崇死过一次的原因,就变得十分可疑。
再加上,现在的他人非人,鬼非鬼,更像是某个东西具象化出来的执念。
这股执念未必属于柏原崇,而是某个极度深爱着柏原崇的人所幻化的。
它的执念深深的困住了死去的柏原崇,使其永远的被困禁在这座不大不小的庭院里。
理清这些前因后果之后,白术便问出了第三个问题。
“告诉我,困住你的人是谁?”
此话一出,柏原崇神情明显一愣,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白术在等他的回答,好一阵沉默之后柏原崇开口道:
“它就在那间佛堂里……由美也在。”
“由美?”白术错愕一瞬。
柏原崇想要救的人,竟然是由美?
“我没有办法靠近那间佛堂,我需要你进去把由美带出来。”
柏原崇看着远处的红光变得晦明晦暗,神情也越发的焦急。
白术将这一细微的变化尽收眼底,他不是傻子,既然那间佛堂就连柏原崇都无法靠近,自己怎么可能就这般轻易的进去。
更何况白天的时候,博丹臣死掉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白术还没开口说话,柏原崇却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般,冷笑一声:
“你的小心思还真不少,不过就算不用我说,你也会过去的。”
“你就不好奇为什么你的那位同伴没有来找你么?明明你都快要死了。”
柏原崇眯着眼睛,笑的意味不明。
白术一愣,心止不住的往下坠。
“你知道什么?”
柏原崇轻笑一声,“放心去吧,他也在那里,你会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白术深深的看他一眼,随后毫不犹豫的转身朝着那片红光走去。
刚走出一些距离,柏原崇忽而在后面又喊了他一声。
白术下意识转过头,他看见柏原崇完全隐匿在黑暗中的脸,他说:
“由美是无辜的。”
白术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柏原崇这话并没有说完。
过了两秒,他听见柏原崇再次开口道:
“即便她死了,也会有下一个由美,你懂我的意思是么,白术。”
白术心头猛地一震,柏原崇却冲他有些哀伤的一笑,随后整个人都消失了。
只剩站在原地的白术难以消化他刚刚所说的事实。
柏原崇的话也不能全信,在靠近那间佛堂之前,白术的脑子里忽而窜出这样的念头来。
在那一刻,他确实产生过片刻的动摇。
尽管白术根本不知道,这种信念的动摇是因为纪长野,还是某个无关紧要的配角。
尽管他很早就知道纪长野的身上藏有更为隐秘的秘密,只是他以为自己要比其他人稍微不那么普通一些。
但在柏原崇说出那番话之后,白术的潜意识是更相信柏原崇还是纪长野呢?
答案好像变得明显,也就越发衬得日日夜夜相处在一起的两人,没有丝毫信任可言。
即便白术不想让自己成为纪长野的累赘,但在那么一刻的瞬间,他的心里也是希冀着自己能成为彼此的牵挂。
也许人一旦产生感情,任何事情都将变得矛盾而复杂。
正如世间的爱一样,它慷慨又自私。
白术动作很轻的来到了那间佛堂跟前,门扉依旧紧闭,但里面的红彤彤的光芒却遮挡不住的从纸窗里透了出来。
白天戳的洞还在,白术便很小心的凑了上去。
第一眼看见的便是那尊说不清面容的金色大佛,随后便是跪伏在金色大佛下面的女人。
她的身上仍旧穿着淡粉色的和服,梳着漂亮的发髻,只不过因为磕头的幅度过大,而导致两侧的发梢垂落了下来。
那个叫做由美、却又并不是真正由美的由美,正在给眼前这尊金色大佛疯狂的磕头,像是在清数自己这一生的罪孽。
她嘴巴里不断的在哭喊着什么,看上去神情十分的慌张和恐惧。
好像下一秒那尊金色大佛就能从原地起身,将其一口吃掉。
而在这赋予神秘而又深重的红色光芒之下,是令人感到窒息的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并不是金色大佛赋予的,而是一切的未知和灾难赋予的。
它使懦弱无能者向黑暗低头,使渺小而卑微者绝望的奉献出脑袋。
就在白术犹豫着要不要推门进去时,忽而那个女人的头磕下去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因为一只黑色的手突然从供桌下面伸了出来,红色的绒布被掀起恐怖的一角,它死死的按住了女人的脑袋。
女人的尖叫在佛堂内爆发,仅仅是很快很快、几乎不到一秒钟的时间,白术看见那只黑色的手将那个女人完全拖入了供桌下面。
在白术根本来不及反应过来的瞬间,那么大的一个活人消失在了原地。
就连那刚刚从嗓子里挤压出来的尖叫,也瞬间消失了,好似一切都是白术所看见的幻觉。
过了一会儿,佛堂里忽而响起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咀嚼声,算不上多么清脆,却足够清晰。
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白术整个人僵在原地,呼吸一滞,好似被一道惊雷劈中了一般,冷汗狂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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