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苓把饺子一口装进嘴里,细嚼慢咽。
拍门的人显然已经耐心全无,用喊的了,“严苓,你开门,我看到他进去了!”
严苓无语了,怎么说得跟来抓奸似的。
“是梁少吧,真不开吗?”
“他过会儿就走了,没事的。”
云琛有些无所适从,不好说什么。
门外安静下来,严苓轻笑一声,舌尖舔着筷子,“看吧,走了。”
云琛好笑地摆摆头。
两人开了瓶红酒,坐沙发,一边喝,一边聊剧组的事。
盛千星塌房了,网传有个姐包了他好多年,还让他按照她初恋的样子整形。
严苓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替身文学还可以这么玩的,好恶心!”
云琛说:“他经纪公司跟他解约了,代言全都掉了。还好《玫瑰夜光曲》播得早,不然播不了了。”
“哈哈哈哈,”严苓调侃说,“我本来就没演几部戏,这再不播,我都要被人忘了。”
云琛道:“还想接戏吗?”
严苓摇头,“看到你演戏,我真的觉得我不行,我演不了,我只能做我自己。”
云琛举起杯子,跟她碰了一下,发出清脆的一声。
“做自己。”
“做自己。”
和云琛聊到十一点,严苓送他到门口。
云琛穿上大衣,打开门,回身对她说:“你穿鞋,说多少遍都不听。”
“知道了知道了。”严苓笑着推他。
云琛刚迈出房门,就被人单手抓着衣领,按撞到了对面墙上,后背撞得厉害,他脑中一阵眩晕。
严苓忙过去抓那人胳膊,“梁穆,你疯了!”
梁穆双眼都冒了血丝,冷白的肌肤泛着红,手指钳住那灰色的衣领,“他来干什么?”
他看着云琛,问的却是严苓。
云琛挣扎着解释:“梁少,你误会……”
“没问你,别出声。”梁穆手上的力度又加重一分。
严苓扒他手指,根本扒不动,走道上的人听见动静,向这边看过来。
她气鼓鼓地捶他,“他给我送饺子,你放手!”
梁穆松开手前,又推了他一把,“走吧。”
云琛猛咳几声,捂着脖子。
严苓蹲下要想看看他怎么样,但一支胳膊已经被梁穆拉起,拽她进了房间。
餐盒布袋从指尖滑脱,砸在了地上,袋子里白蒙蒙的汁水流出来,冲出几粒糯香圆润的汤圆。
严苓还来不及说话,人已经被梁穆按在了墙上。
他微凉的唇覆上她的,她睁着眼,咬了他一口,他更是把整个身体贴向她,将她在墙面上压实了。
米色的羊绒大衣咯着她光溜溜的胳膊。
他双手抱住她的腰臀,将她托起,她双脚离地,挣扎也没了支点。
她缩手,撑住他的肩,死命把他推开,嘴唇已经被他吸到微微嘟起,“你给我滚出去!”
“你怎么不要他滚出去!”
梁穆在外等了三个小时,想象他们在里面可能做的事,每一分钟他都要发疯。
他托着她腰的手渐渐收紧,那里越靠越近。
“放我下来。”
“不放!”
严苓深吸一口气,腿侧感知到那处硬实,已经让她非常不舒服了。
这人不是对她没感觉吗?
她脱光了都没感觉,现在是想怎样?
梁穆侧头看了看茶几上的红酒,又看看还算整洁的床铺,冷笑一声,“难怪甜甜叫你都不去,在这约了前任玩浪漫。”
他这一句话,比她刚吃的饺子醋还酸。
她拍拍他的肩,“你这样我没法说话,先放开我。”
“你肯跟我说话了?”
“放我下来就说。”
“先把我加回来。”梁穆从她短裤口袋里拔出手机,递给她。
严苓气得,胸腔起伏,抓着手机,点开微信,点了验证通过,亮给他看。
“可以了吗?”
梁穆把腿移开,放她下地。
嘴唇被她咬破了,出了点血,他用手指抹了一下。
严苓把地上撒了的汤圆简单收拾一下,准备等这人走了,她再叫客房服务来收拾。
但梁穆把大衣一脱,只穿着白色毛衣,往沙发上一坐,手上腕表都给摘了,今晚是不打算走了。
严苓可不像他,走哪儿住的都是有几个房间的套房,这儿就是个大床房,一眼望到头,他晚上想塞哪儿?
严苓在沙发旁的矮凳上坐下,双手架在胸前,利落的中发垂在脸侧,眼神愤怒中透出点无可奈何,“你每次都是怎么找到我的。”
梁穆倾身过来,看她眼睛,“想找总能找到。”
他们像在这种城市里玩捉迷藏。
这已经是她换的第三家酒店了,她尽力避开梁氏旗下的和本立旗下的,次次都能被他找到,再这样下去,她只能去住招待所了。
“你找我干嘛?”严苓没好气地问。
梁穆看那已经葬身垃圾桶的汤圆,“小爱给你做的,我送过来。”
“那你送到了,没事的话,我要睡了。”严苓指了指门,下逐客令。
梁穆起身脱掉毛衣,白花花的胸膛就贴在严苓眼前。
她惊慌,“你……你干什么?”
“不是睡吗?我去洗澡。”
严苓把他毛衣拿过来,丢他脸上,“穿上,滚出去。”
梁穆甩开衣服,伸手,用虎口掐住严苓尖俏的下巴,“好不容易说上话了,你能不能别总叫我滚,有用吗?”
严苓扒拉掉他的手,“你不滚,我滚!”
她秉承惹不起躲得起的原则,起身去拖自己的行李箱。
云琛说她像吉普赛人,还真说对了,箱子一拖,四海为家。
他把她捞过来,抱住她,说:“折磨我这么久了,今天就补我一个晚上,好不好?明天我们再相爱相杀。”
“谁跟你相爱相杀,你想得美,”严苓挣他的手,挣不动,气急败坏地拍他,“梁穆,你无赖。”
“好,我无赖,你给我赖一晚上,让我陪你过个节,好不好?”
严苓摆动肩膀,他越抱越紧,她放弃跟他比力气,咬着唇说:“你只能睡沙发。”
梁穆欢喜,轻巧地啄了一下她侧脸,她躲闪不急,把头别向一边。
他洗澡出来,看到她已经关了灯,留一盏夜灯给他,人已经在床上裹得严严实实,像个蚕宝宝。
这里没有他的衣服,他穿了酒店的浴袍躺在沙发上,听她呼吸声,肯定是没睡。
“今年想去哪儿过年?”他问。
她当没听见。
“甜甜他们都去加拿大,我妈也跟着去,我们不跟他们一起吧,去欧洲转一圈好不好?不想出国的话,南岛怎么样?我那边有套房子一直没住。还是说,你想回镜湖?你爸,你妈那边我陪你回去坐坐就好了,我们去半山住,诶,你想去学校看看吗?”
“梁穆,你好烦。”
严苓受不了了,这个话痨,不管管他,他能一直一个人说下去。
“都不想去吗?那你说嘛,想在哪儿过年?”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梁穆侧脸看着柔光里的那一个白团,一阕月光落在她床边,她侧卧蜷缩的姿势更加孤寂了。
“在这儿也好呀,年夜饭去鹤楼吃,诶,你不是想去坐过山车吗?欢乐谷过年应该没什么人吧,我们去玩一天。其实城南那边的海也挺好看的,哦,程景行爸妈就住那边,南苑,你去过吗?我妈在那边也有个庄园,去那里歇几天……”
严苓掀被,从床上爬起来,抓抓头发,“你让不让人睡啊。”
梁穆更来了兴致,坐到她床尾,“你睡不着,我陪你玩。”
严苓想把他丢出去,“不是睡不着,是你不让我睡,闭嘴吧。”
梁穆:“你亲我一下,我就闭嘴。”
严苓:“我亲你一下,你滚出去。”
梁穆想想,拿眼镜瞪她,“那不行,划不来。”
严苓哼了一声,躺倒在床上,用脚踢他屁股,“走开,去沙发。”
跟踢小狗似的,梁穆嘶地一声,抓了她脚踝。
“你干嘛?”严苓蹬他,蹬不动。
梁穆转身,俯压住她身子,双手撑在她两侧,清俊的脸庞就停在她眼前,“要怎样才肯和好?”
他们早知道对方心意,你追我赶了这么多年,他们面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爱不爱,而是怎么爱。
“不怎样,不和好,不要你。”
严苓一键三不,拒绝得爽爽快快。
梁穆用鼻尖顶顶她下巴,“是不是我那天说错话了?你告诉我嘛。”
严苓神色发懵,侧头,不看他,“没有,我就是腻了,不想跟你在一起。”
他静静观察她表情,抑制住想亲她的冲动,冷静说:“亲人,就让你这么害怕吗?”
严苓眼瞳骤然缩紧,呼吸微微加重,这点细微的变化都被梁穆看在眼里,他知道,他说对了。
严苓是在父母的貌合神离下长大的。
父亲出轨,被母亲章水兰发现后,章水兰没有选择离婚,而是为了严苓,继续维持着这个家。
但一个心中积攒着怨恨的母亲,脸色并不好看。
严苓是个敏感的孩子。
章水兰与父亲吵架后,总会对着她哀叹。
她与父亲亲近时,章水兰会在一旁冷漠哼笑。
每次,章水兰将她放在舅舅家,与她挥手告别时,脸上洋溢出的松快神情,都重重冲击着她幼小的心。
她不再是母亲的快乐,她妨碍了母亲追求新的快乐。
这个家,打破完整的假想,是在她高中时,父母终于离了婚。
她从此没了家。
父亲家,母亲家,她都是睡沙发,睡客厅。
她是个多出来的人,她的亲人,都视她为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她努力想要独立,想要不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她做到了,还做得更好,她站在了她想要站上的高度。
这时候,亲人不再视她为包袱。
她以为终于能重新获得接纳与爱,但每次父亲的问候,章水兰的唠叨,落脚点都跟钱有关。
她从父母的包袱,变成了父母的钱包。
她父母双全,却像个孤儿,浪迹在城市,浪迹在家乡,到处拖行着她的足迹。
流浪的玫瑰不生根。
她曾在梁穆身上生出过根茎,但错位的情路,掰断了所有。
她爱他吗?当然爱。
但他,不也与父母一样,对她做了相同的事吗?
在自己的生活遇到困境时,第一个抛弃了她。
她无法再生出那将他视为亲人的渴望,她没有了,她也害怕了。
她瑟缩着只想守住自己仅有的花瓣,就这么一直流浪下去,也是快活的,好过攀住那不知何时会被抽掉养分的根。
“好了,你亲我一下,我让你睡觉。”梁穆轻柔地笑着看她。
她倔着一张脸,说:“不要。”
“那我亲你一下,你快点睡。”
“?”
她没反应过来,转了一下头,他的脸已经压了下来。
柔润的唇在她嘴上磨咬着,她没注意,让他趁虚伸了舌尖进来。
很久没有接过吻,她和他都是。
她被动地没有配合,他也能自得其乐,缠了她一阵,在她唇上覆压了好久,才起身。
“睡吧,我就在旁边。”他说时,已经起身往沙发上去。
那沙发窄小得很,他身高腿长,折也折不下,也没叫人再拿被子进来。
她拉了一下他浴袍的领口,“睡旁边,不许碰我。”
梁穆立即绽出笑容,和煦的春风入了冬夜。
他脱了浴袍,裸着身子,拉开一半被子,躺了进去,从背后抱住她。
“走开,说了不许碰我。”她扭着身体,要他放手。
他双臂环得更紧,“别动了,再动真忍不住了。”
严苓瞬间老实了。
她已经感觉到了危险,叹了口气,狠自己为什么要引狼入室。
第二天早上,严苓撑着疲惫的眼,洗漱换衣,要去公司。
梁穆还在床上刷手机,赖着不走。
“你再不走,我退房。”
“好啊,”梁穆挑眉看她,“跟我回御景,熙宫也行,离甜甜近,或者换个酒店,这床不是很舒服。算了,我们还是回御景吧,就我们俩,自在一点,离你公司也近,你说呢?”
严苓耳朵要麻了。
过去六年天天盼他变回话痨,现在真回来了,她又想把他毒哑了算了,好烦。
她穿上玫红色的大衣,涂上口红,对床上的男人说:“我回来时,不想再看见,你趁我还愿意理你,赶紧滚出去。”
这人还算识相的。
等严苓从公司回来,房间已经收拾干净,人也不在了。
她睡前挂了他三个电话,他暴怒地发语音过来,“说好理我的呢,你又骗我!”
她去门上拉上了锁栓,关机,睡觉。
——
落雪那天,房产中介来了电话。
“严小姐,您那套公寓现在的房主说,他装修时发现一些您的个人物品,看上去挺贵重的,问你什么时候方便,可以过去拿一下。”
严苓手机用肩膀夹在耳朵上,手上拿了两杯咖啡,放在桌面上,将其中一杯递给梅疏桐,“什么贵重物品,我搬家都搬完了的。”
“他说是个首饰盒,”中介小哥说,“他没打开看。”
严苓想不出有什么首饰盒留在那里了,“帮我扔了吧。”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