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今天栽在你的手里,我全家认命了,但唐渊,将来的某天,你又会栽在谁的手里?”

景累认命般颓然,又有些期待,忽然他右脚跟一跺,呼哧上前,张开大手直抓唐玉菲,唐玉菲美眸微颤,那大手眼看着就要抓住她,忽地又一拐,朝身旁的王负剑抓去。

身为扇门高层,景累毫无疑问是极强的觉醒境,在他看来拿捏一个七阶神族还不手到擒来,他提防着其他高层、唐老、护卫李军牧等人,手几乎已扼住了王负剑的咽喉,然后他的右臂突然失去力量,再去看时被斩了下来!

“啊!”

景累痛叫一声,顺势腾旋到一边,血哗啦啦从断肢的截口处直流,那只手从王负剑脖颈下掉落在地,王负剑执着染血翩若剑,九阶境界乍现,冷冷地望着他。

高层们惊异莫名,从旧香院门口到这里,他们多多少少都在感知着唐府一行的境界,对唐老可能不太敢贸然感知,对王负剑则就没那么尊敬了,然而谁都没看出来,这个背剑青年居然是九阶,而不是七阶。

现在大家相信了,那贪豺帮的飞狐堂确实是被王负剑所灭,而那张药师等人或许也是!飞狐堂就不说了,张药师及其师弟觉醒境,被一个能隐藏境界的九阶斩杀也是很有可能的!大家亲眼所见,连景累这个极强的觉醒境都遭了重啊!

有一点在场的高层达成共识,即王负剑绝非普通九阶,普通九阶就算实力再强,手段再多,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将景累的手臂斩断,即便景累因为太过紧张,完全没有防备,那也是扇门中顶级的人物,莫说一个九阶,就是觉醒境也不可能做到!

最震惊的莫过于景累本人,他额头汗珠密布,忍着疼痛,死死盯着王负剑,惊怒一阵后怕,很快,景累恼羞成怒,暴吼一声,面容越发狰狞,赤红星能在周身缭乱飞舞,一瞬间诡气大盛,另一只手再次抓向王负剑,这只手包裹着张牙舞爪的星能,一时竟将王负剑锁死。

蓬!!!

一道人影闪现而来,一脚将景累踩在地上,脚一拧,这位极强的觉醒境高层瞬间爆掉,那道白发苍苍的身影正是李军牧,李军牧没有任何表情,好像踩死一只蚂蚁似的。

众高层瞳孔战栗,哪怕揭发景累的浓眉尖嘴高层都面色苍白,难免有种兔死狐悲的凄凉和惊恐,有关这位黑渊的种种传闻在众高层脑中浮现,而这位百步穿杨李军牧同样不可小觑。

这种时刻,一个胆大高层站了出来,尝试道:“门主,首恶已诛,可否能网开一面,对景家流放,以彰显您的恩德?”

唐老睨着对方:“你的意思是其他恶不是恶?首恶要诛,次恶要诛,小恶也要诛!”

“可他的家人很多并未作恶啊。”

“他的家人没跟着享福?享得福从何而来?还不是从恶而来!除恶务尽!休要再言!”

唐老不再看那人,那人闭嘴,其他人也都不敢再求情,一时间,整个大堂有些窒息。

唐老下令这件事让那浓眉尖嘴高层去办,接下来看向王负剑,他知道扇门捕快按‘无铜铁银金玉’级别划分,让王负剑担任玉牌捕快,此话一出立即遭到全场反对。

景累的碎尸还没凉透,血腥味弥漫,唐老宣誓自己的权威,其他事大家没意见,可这件事不符合规矩,按照扇门晋升法则,捕快需要一步一个脚印往上升,你一上来就安排个玉牌捕快,莫说这些高层,就是下面的捕快们都不服气。

当然,唐老作为门主有权力进行这种越级拔擢,只是这样做难免损害他作为门主的威信,你刚刚还说景累以权谋私,践踏律法,一转眼你就这么干了,底下人怎能心甘情愿信服?

有高层提了个折中的法子:“先让这位唐恩兄弟在基层历练一番,熟悉下捕快的职能和技能,等立功了再拔擢也不迟。”

“唐恩你说呢?”

“一切听唐老安排!”

王负剑还能说什么,事实上刚经历了这么一场权力厮杀,他这会儿还心有余悸,下基层,当个普普通通的捕快或许没什么不好,他应该对更高的力量和地位敬畏,而不是傻呵呵地一往无前,那样可能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景累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自己死不要紧,还要连累满门抄斩!

从哪个级别做起,众人很快达成一致,好歹是九阶,从无牌开始做太扯淡,一下子到玉牌也不行,还是折中,让王负剑从银牌开始做,这个起点已经比绝大多数人高了。

王负剑和一个高层下去办理手续,这高层慈眉善目,一副与世无争的姿态,名叫韩授捷,韩授捷说暂时只能给一个临时银牌,正式的得等进行银牌考核之后才行,王负剑无所谓,韩授捷给王负剑安排一间特别的住处,没在银牌捕快那,而是和门主住所离得很近,王负剑没拒绝,现在这种敏感时刻,离唐老越近越有安全感。

“那你和门主一样,后天再上任?”

“今天可以吗?我想先熟悉下。”

“当然可以!银牌捕快基本都是两人一组,你有认识或者心仪的搭档没有,我看能不能给你调下。”

王负剑摇头,他认识的捕快不超过五指,他想起在家遇到的那个卧底银碗寨的捕快,叫什么忘了,好像也是银牌。

“卢穿。”

韩授捷说出那个名字,望着惊讶的王负剑,“我负责门里的调任工作,知道他可能很你有些交集,那就他了?”

“行。”

王负剑一时也没人选,两人又聊了会儿,王负剑突然提起另一个名字——吴变。

韩授捷面露悲戚,哀伤道:“他殉职了!而且他是金牌捕快,你暂时无法搭档他!在扇门,吴变是位几乎人人尊敬的好手,这样品德和能力的人不多,真是可惜啊!”

可他却和黑龙会勾结残害谪水学院师生!

王负剑心道,不明白为何这样一个有口皆碑的金牌捕快为何会做出那种恶毒之事,对方临死前说的他不懂又是何意?最后一刻,吴变舍命相救,到底是幡然悔悟,还是一直都知道要做什么?

有关吴变的事,王负剑打算深埋心底,这里可是扇门,万一被人得知吴变的死和自己有关,他就是有一百张嘴也说不清。

王负剑在银牌楼见到了卢穿,他这才知道这位卧底捕快有着一身黄灿灿皮肤,黑得发亮的双眼,往人堆里一放便知是人精,现在这个人精怔在原地,表示不认识什么王负剑,打死他都不认识!

韩授捷说:“事情已了,你可以认识。”

等韩授捷离开,卢穿才渐渐接受现实,那日在神族院落放他一命的青年就在他眼前,背着三把剑,满嘴胡子,沧桑了许多,等下,这不是和新门主一起从旧城来的那个人么!

能和新门主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卢穿门清儿,金牌银牌不重要,重要的是是新门主的人!这样一个人突然来找他,要和他搭档,卢穿只觉天下掉馅儿饼,要被砸晕了!没想到他刚卧底归来就碰到这等好事?

“王兄弟!”

“卢兄。”

王负剑笑盈盈,他的真名估计世人皆知,再隐藏没用,干脆承认,他告诉卢穿,别紧张,既然那日大家都相安无事,那么现在也是,卢穿连忙表明自己绝没透露半点风声,不信可以去查!

王负剑记下,让这位卧底捕快放松点,两人闲聊,卢穿说自从那次卧底任务之后,他放了一个月假,也才刚刚归来,王负剑有什么吩咐他随时听候差遣。

王负剑摸了摸乱糟糟的胡子,询问哪里有洗浴的?卢穿说楼里就可以啊,他恍然‘噢’了一声,拉王负剑出了扇门,来到附近一家名叫‘云游轩’的地方,王负剑抬头望着,见到这座轩楼清雅阔气,应该是个正经之所。

“卢大人,好久不见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负责接待的是一位颇有气质的粉装女子,细眼柳眉,婀娜多姿,似笑非笑的嘴唇轻动,女子唤作‘云深’,她说卢大人一向独来独往,今个却带了个朋友,想必这位朋友份量不轻。

卢穿说这就不是你能问的了,让安排最好的雅间,最好看的侍女,若怠慢了他不高兴。

王负剑抬手制止:“我就想好好洗个澡,刮个胡子,理个发,拾掇拾掇,其他人不必。”

“就按王兄弟说的办!”

一个时辰后。

雅间内。

王负剑穿着浴袍,吃着点心水果,烤着火炉,听着古筝,很是惬意,一头长发,一嘴胡子,他真的很不习惯,头发总算修理得稍短些,胡子也刮得干干净净,他一下感觉自己回到学生时代,满满青春,暂时不用操心其他烦心事。

卢穿不禁夸赞,王兄弟果真是风流倜傥,人中龙凤啊,跟你在一起我无论从天赋、实力、地位还是颜值都自惭形秽,卢穿其实还不到三十岁,超凡八阶巅峰,放眼谪水城也是很有天赋的天才,但和王负剑比起来,他实在没眼看。

被拍马屁总是舒服的,王负剑心情不错,对这位嘴甜的卧底捕快除了敬重外多了些好感,当然提防肯定有的,他首先询问扇门最近什么情况,他怎么感觉有点乱。

卢穿回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扇门是个大江湖,各方势力角力繁杂,王兄弟觉得乱很正常,我回来这些天都有些不适应,感觉还是待在银碗寨卧底自在,哈哈。

总得来说,扇门内有三大势力:城主府、谪水学院和晖城学院,城主府自不必说,另外,有谪水英才半出谪水学院的说法,而晖城学院可以说是金字塔顶端,自然也要染指。

除了这三个大势力外还有其他势力,像水兴伯府、藏马镇、旧城、岿然派还有王负剑所在的惊鸿派,以及一些诸如贪豺帮在内的编外势力,扇门整个就是一大杂烩,一般人搞不定,据说这位新门主神通广大,黑白通吃,这才拿下这个一手遮天的位子。

王负剑不置可否,现在看来唐老的确神通广大,唐老不去经营渊冢,放弃格斗场,一心上来入主扇门,目的是什么?

卢穿饮了口香茶,表示不仅扇门,其实整个谪水城都可以看成是几大势力在互相角逐,城主府、谪水学院、晖城学院、各大宗门、旧城、藏马镇等等,这掌控诸事的权力最终都落在了三位城主身上,三个城主,三股势力,一正二副,那两个副城主可不是摆设,否则怎么会有三巨头之说。

王负剑心想唐老会是第四巨头吗,毕竟那位朱副城主可是说过,扇门现在等同于第四座城主府,唐老代表的又是哪个势力,旧城,渊冢,还是其他?

王负剑顿生一股深深无力感,他想做点什么,为心中的终极文明努力,却深陷各方势力漩涡,这其中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他能扛得住吗?他看得出来,那个叫景累的高层,明着是找他麻烦,实则对准的是他身后的唐老,斗争已经开始了!

王负剑自知无力改变,心中释然,与其好高骛远,不如从眼前从当下做起,什么终极文明,让街边的乞丐吃顿饱饭,让小商贩少些盘剥,让城民免于盗杀,比什么都强!再宏大的终极文明,和这些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经历了一些后,王负剑转变了思路!

以前他一心变强,仿佛只要成了世间至强就能实现终极文明似的,他本末倒置了,莫说世间至强,就是谪水城至强他这辈子恐怕都做不到,就算做到了,他真的还能和天下的弱者站在一起吗?屁股决定脑袋,届时他恐怕都忘记这些,站在弱者的对立面了!

王负剑握了握拳头,前一世,外卖骑手的他是社会底层,世间弱者,这一世变强了,有地位了,绝不能忘本,绝不能背叛苍生,什么尔虞我诈,什么争权夺利,如果不是为了世间弱者,又有什么意义?

有那么一瞬,王负剑又莫名想起了那个金牌捕快吴变,那吴变毫无疑问是强者,为何要对谪水学院下杀手?

“扇门中是不是有个叫吴变的?”

“吴变前辈?”

一提起此人,卢穿满眼敬仰,“那可是我的偶像啊!吴变前辈是普通人的天花板!他出身低微,硬着靠着毅力和决心,从一个普通人成为星师,再到别人口中的天才,再到星光般的金牌捕快!可以这么说,他是扇门绝大多数底层捕快的精神图腾!可是……可是……他却死了!”

卢穿说着,情不自禁哭了起来,起初还想克制,可情到此处,根本抑制不住,哇哇大哭,像个失去父亲的孩子般。

见到这一幕,王负剑如遭电击,有些恍惚,心想难道他才是该死的那个?先前模糊的记忆再度袭来,吴变死时欣慰的眼神,还有那句‘你不懂’,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吴变真的穷凶极恶,为何要救他?如果吴变是韩授捷和卢穿口中的道德楷模、精神图腾,为何要做那种残害之事?

王负剑闭上眼,自从穿越到这个世界,他杀过马贼、水兴伯府强者、贪豺帮之人、张炼药师、黑龙会的人,除了那个格斗场的教头木伦,就属吴变让他意难平,虽然吴变并非是他亲手所杀。

“如果有机会,我需将此事探查清楚,给自己,也给吴变一个交代!”

王负剑心道。

门外,粉装女子云深轻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好端端的哭了,卢穿秒停,说没事,香炉太重了,给熏的。

“失态!失态!”

卢穿红肿着眼睛道歉,王负剑摆手说无妨,他冷静下来,询问高纳拍卖行,他在找小复丹丹方,另外,有关魏家家主魏慈的情报也需要一些,卢穿一一记下,现在就去办。

王负剑拽住:“不用那么急!”

现在就算搞到小复丹,他也没法离开,现在他深陷局中,也不能轻易回惊鸿派,否则福祸难料,万一别人以惊鸿派相要挟,逼他就范,他如何处置?或许目前这种状态最好,让别人以为他忘恩负义,与惊鸿派恩断义绝。

还有一件事,他的父亲,王肩山到底去哪了?王负剑决定去找找,一对新搭档在云游轩门口分别,王负剑循着记忆,来到马府。

阔气的马府贴着一对令人泣血的白联,王负剑差点晕倒,马婷君果真永远离开了,他之前还抱有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这是一场噩梦,雪越下越大,王负剑被轻飘飘的雪花压得喘不过气,他蹲在门口,和雅间中的卢穿一样哭了起来。

听到哭声,大门打开,是马景,马景依旧穿着丝绸锦袍,只不过瘦成了皮包骨,宛如一具干尸,两人四目对视良久。

马景扶起王负剑进府,内厅中,马景怅然若失:“看来你都知道啊,你没事就好,叔叔还以为你也遭了不测。”

“我没事。”

王负剑心不在焉,不断回想起那日和父亲去提亲的场景,回想起那张灿烂如花的笑脸。

马景呢喃道:“其实我早知道君儿去那张药师府多半是活不了的,君儿生得漂亮,又觉醒神脉,倘若是人族,自当前途无量,可她偏偏是神族!在这个时代,神族比奴隶都不如,漂亮和神脉只会为她招致灾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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