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支劲箭,雷电也似的飞闪而来,不知有意无意,一瞬之间,与戗画的左耳失之交臂。

戗画只微微侧首,避开箭矢,一身纹丝不动,又立时用目光溯寻箭迹。

混乱战场中,一个远看着不比旁的士兵身强马壮的人稳坐马背上,身上的甲胄却比他人的更精致贵亮,看样子是个领头。

他的左脸上有一道小指粗细的柳叶痂,看到楼上之人搜寻和审视的目光,好似有些兴奋,他唇角挂起一丝笑意,脸上的痂也微微勾起,带着难以言喻的邪气。

戗画睨视下方,什么也没想,忽地,她扬手拔出一支被钉在垛墙上的箭,墙角搁着一把备用弓,她反手拎来,架箭绷弦,瞄准场下的人。

城楼底下,南越领头笑意凝固,眼中些微不屑,目光直视着城墙上的女人,似是不信对方敢放箭杀人。

戗画凝神屏气,弓箭是她最早接触的兵器,也日久未练了,因她一向偏好近身搏击。

但毕夷天的十八般武艺都承自于她,包括以牙还牙的作事风范,嗜甜之余,她也不是吃素的。

耳里兵戈声不绝,而周围一切纷杂在戗画心中变得寂静,她迅速视定,松弦。

箭去飞快,直指颅首。

城楼底下,南越领头一闪身,同时挥刀一挡,箭被打转方向,狠插入丈远外倒地的死尸身上。

他稳身坐回,抬刀察看,方才正好用刀挡住箭头,银铁发出“叮嗞”拉划的声响,他的佩刀刀身上被划出一道细而深的凹痕。

他再次望向城楼之上,眼中玩味。

之前他听说南境都首忽有了一个女人,为其广招名医,捧在手里当作宝贝,生怕化了碎了的。

却不想是这么个女人。

真是有趣!

他还以为大赵的女人都似水一般,又柔又软,喂老虎都不够塞牙儿缝的。

这女人不错,而且是那个人的女人,待他日攻夺南境,不如叫他亲自把自己的女人双手奉上?

城头上,戗画见下方那人避开了箭,面色不改,要是这么容易被杀死,也当不上领头。

她回身,于青和邵副将都已冷静下来,当下首要是迎敌。

不知许时轻夫妇现下情状,如果南越大军先遇上的是他们,那么被歼灭的可能性就很大了,他们的担心也不是空穴来风。

“城中剩余兵力还能撑多久?”戗画问道。

邵钦凝眉,不大乐观的结果昭写在他的脸上。

于青早已按捺不住,他想不出什么计谋,于是二话不说,一身异装融入守军中,抛大石,拉刺板,和士兵一起奋力杀敌。

因居遥的各种安排,于青从未上过战场,这是他第一次亲身投入,和士兵一起作战前线。

来之前,他把保护久昔的叮嘱和上阵对敌之间作个比较,结果划了一个等号,现在,杀敌就是保护。

四面都有受伤兵将的轻嗷声,城下撞车已至,一下一下地重击城门,“咚隆——咚隆——”,每一次声都惊悸着人心。

在邵钦的默然之下,戗画回眸望去,城上士兵拼力阻挡着架起云梯登城的南越士兵,桐油和火球将城墙之下连燃成一片红海,滚滚黑烟升起,好似泼墨。

城下大军前赴后继,一方方的矩阵就像为了搬食而聚集的蚂蚁,密密麻麻,细数不尽,也斩杀不尽。

敌众我寡,无计可施。

沂州不能失守。

戗画在心里道。

“南境军是不是快到了?”她提醒般地一问。

闻言,邵钦抬头,眼中一闪:“应该快了,昨日闻信已至葫芦林,现又过一日,这里浓烟四起,他们定能看到。”

唯有死守,以待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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