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初夏的阳光并不毒辣,释放着灼眼的炽亮。

练场中,许时轻正集结兵马,许夫人也整装上阵,就在今日,准备攻打南越军的前侦兵队。

按照计划,许时轻领一万兵在山间埋伏,许夫人带五千轻骑先行偷袭,沂州城中余五千守军,若推算失误,就立即撤军。

许时轻以为,城中兵力虽少,对付南越军的一行前侦兵,绰绰有余。

军队出发时,久昔带着两个孩子在帐中念书写字,这是许夫人托付的,孩子还小,不想他们揣着无谓的担心。

戗画也在。

平日里,久昔教两个孩子,姐弟俩一个好动一个好唠,竟也都不教人省心,现下分去一个给戗画。

外面阳光刺眼,照进帐中,却是正好读书写字的光线。

长案的左半边,许桢十分规矩地坐在久昔的右手边,桌上摊着一本《千字文》,刚讲到第二页。

许桢先读熟了《三字经》,已认识不少的字,书写笔画都端正,此时教读《千字文》,久昔便更注重释义,先教许桢把不熟的字写会,再细细讲解。

按久昔阿翁的说法,字像水,文像酒,水不可或缺,酒愈饮愈酣;口干而饮酒,如浆灼喉,不知其味醇;水饱而自满,便似坐井观天,少了许多鲜活见闻。

“小姨念书是在学堂里吗?”

“不是。”

“我也还没上学堂,之前阿娘说等我念完《三字经》就送我去俚州的书院,可是俚州没了,我还能上学堂吗?”

久昔顿了顿:“当然能,书院的夫子还在,学生们也在。”

“可我想上俚州的学堂。”

“…会有办法的。”

“什么办法?”

“……”

这边的讲学好似井然有序,另一边,倒是明显的不大愉快。

许枋坐在久昔的左手边,他今日的先生不是久昔,却正如他的意。

戗画半盘半踞地坐在长案的右侧短边,和许枋离着一个桌角的距离,手懒散地撑着一侧腮,显然不当回事。

许枋要学的是《三字经》,以认字、练笔画为主。

许枋便是姐弟俩中的好动的那一个,见他左手两指之间跷跷板似的架着一杆笔,人一会儿坐一会儿站、一会儿跪一会儿趴,一只擎笔的小手浮在空中好似呼风唤雨地作法,戗画与之打了几个照面,避之不及。

戗画偶尔指点,惜字如金,在许枋把自己的小脸画成大黑猫之后,她彻底缄口不言了。

莫名的,戗画想起尤匀,还有何老爷子从前干这些活计的样子,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夫子喜欢拿着戒尺讲学了,讲着讲着总得敲一下桌板,泄泄火气。

教时,许枋先把文章磕磕巴巴地读了一遍,念到不会的,他抬头朝戗画眨眼,戗画便毫无感情地吐出一两个字音来。

她一出声,许枋便点头翘尾地扭动几下,像一条刚下水的欢快的泥鳅,求知若渴的样子。

隐隐有初蝉声隔着帐幕传进来,这声音很神奇,心浮躁的人听了越觉心烦,心中宁静的人听着,便觉像是携着夏风来的,从耳中沁凉入心。

这时候,许枋正当写字,半身趴在案上,就要钻进纸宣里,忽地像是听见了“好朋友”的召唤,他一下直背,顺势起立,想应声寻去。

“坐下。”

冷不丁的一声,许枋回头,站在原处,不坐却也不动,只两眼巴巴地看着戗画。

戗画本不是爱拘束别人的人,她自己一向也不喜受人约束,就连在她身边长大的毕夷天,肆意惯了,养成个嚣张恣意的性子,她也没觉得不好。

但这是别人家的孩子。

许夫人临走前发话,今一日内,许桢须念十页书,许枋只需念会一页——许桢念《三字经》过半时,许枋刚念第一页;许桢开始念《千字文》,许枋仍稳扎在《三字经》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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