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是卫生员,我不管!我只晓得,萧梦迪是我的丫头,我得对她的一切负责!二十七天前,你就说过,打几针,吃几天药,就会好的,我也这样做了。可是,几个礼拜过去了,我女儿还在发烧,我能不担心吗?!”刘竹影仍然极力压住怒气,和颜悦色地分辨,只是,脸色微微有点泛红了。
“哦,你的丫头就嘎娇贵呢?!咳个嗽,发点烧,就非要住院呀?!难道是旧社会额少爷小姐呀?!哼!住不住院?由不得你刘竹影!我说不准住,就不准住!看谁能把我咋样?!”
“佘雯,你说话咋这么难听?!难道别人不晓得你是咋当上卫生员的?!我也告诉你,不管你乐不乐意,今天这个院,我是住定了!别人都怕你这个母老虎,我可不怕!”刘竹影呼地起身,怒中带笑,“啪——”,地拍了一下桌子。
“你!你你你——!”卫生员鼻子都气歪了,右鼻梁侧翼上几粒咖啡色的雀斑都气得变红了些。
她好容易才缓过劲儿来,冲刘竹影歇斯底里吼道:“刘竹影,你才是母老虎!你听着,没我开的证明,没阿拉印章,你休想住进场部医院!今天,我是决不会给你开证明的!”
“那,佘雯,你就等着瞧吧!”刘竹影脸上带笑,斩钉截铁地扔下一句,一拉在一旁吓呆的梦迪,她还从没见过妈妈这样大声地,发过火。
母女俩“噔噔噔”地,昂首挺胸地,甩门而去。
卫生员张大了嘴,愣愣地望着大敞的门外。不远处,一片青葱的沙枣林梢在清风里翻涌。
一出医务室,一股凉丝丝的清风迎面扑来。刚才那种争吵的兴奋感驱散了不少,那种兴奋感里隐隐渗出丝丝恐惧,还夹杂着后悔。
只不过,这种念头一闪现,刘竹影便立即在心中给自己打气:怕?有啥后怕的?!她佘雯也是人,又不是啥怪物!
再说,得罪也已经得罪了!怕,又有啥用?!扯破脸皮就扯破脸皮!有啥了不起?!
她想起记不得是从电影里,还是从小说里,听到或看来的一句话:脑袋掉了碗大个疤!
于是,她心里又壮了几分胆气。
而且,差不多,后怕的念头刚要冒出时,她便强迫自己将它按下。
眼下,她脑袋里只是一个劲地想:咋办,咋办,咋办?!是啊,自己大话已经说出来了,无论如何,今天也得让她乖乖地,开出证明!开出住院证明!
回到家里,母女俩,一人一头,躺倒在了大床上。
直到太阳照进门槛,梦桑快从子校放学,萧长元快从马号下班了,刘竹影才勉强支撑起来,洗洗涮涮的,到凉棚里烧午饭。
梦迪扬起红红的小脸蛋,吵着硬要帮妈妈烧火,被妈妈硬按进被窝了。
午间,给塔里、小四洗净花脸脏手,一家六口在外屋围着小圆桌吃着简单的午餐:一盘韭菜炒鸡蛋,鲜绿鲜绿的盘中点缀着星星点点的金黄色蛋屑,倒也好看;一盘醋溜西葫芦瓜片,淡绿的薄片间撒着些许鲜红的干辣子面,一看便刺激人胃口;一人一块约一百五十克的黄灿灿的包谷发糕,那是昨晚蒸的,现在不过馏了馏而已,里面还掺着洁白的嫩洋槐花;一人一碗飘着鲜绿的苜蓿灰灰菜叶清汤。
那嫩绿的苜蓿,还是梦桑昨天放学后,和一帮小丫头在棉田里打苦苦草时,在旁边的苜蓿田里偷掐回来的。这个时节田埂地畔的灰灰菜,也正是肥嫩鲜美,一点也不涩口。
平常,饭席间是一家人最活跃的时候。可今天这顿午饭,大家只蒙头嚼着、喝着。连最调皮的梦桑看了看妈妈绷着的脸,也不敢说笑了,埋头吃着。
“啪——”地,突然,刘竹影把筷子拍桌上,扔下大半碗菜汤和大半块金灿灿的包谷发糕,在洗脸架上的毛巾上蹭了蹭嘴,一言不发,急匆匆地推开门,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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