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在医务室

萧梦迪扬起一张清秀稚气的小脸,笑着对妈妈摇摇头:“妈,怎么会呢?谁叫我是老大呀,你不是常让我给弟弟妹妹做榜样吗?妈,刘文格上面穿件白衬衫,下面是条蓝裤子,可神气可好看呢!可惜她还没当上红小兵,要不,白衬衫上再系条鲜红的红领巾,那才美死啦!妈,我已经有条蓝布裤子,就是没白衬衫。等明年你有了钱,要不,后年吧,不,大后年吧,妈,你也给我做件白衬衫吧?我早就盼望有件雪白雪白的衬衫了!看别人穿白衬衫蓝裤子,可眼馋死我了!”

“梦迪,用不着大后年!明年六一,妈妈一定让你穿上雪白的衬衫!”她疼爱地拍拍女儿的脑袋,“今天觉得好些了么?”

梦迪皱着小眉头:“我也说不清,反正觉得气好像喘不上来,嘴里还是一股煤油味似的,头也闷闷的。”

她闻言,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滚烫的!又额对额,脸对脸地,贴了贴,断然道:“梦迪,走!咱们再去医务室看看。”

“妈,我不想去,我最讨厌上医务室了。那个阿姨脸上,冷冰冰的,像哪个欠了她钱一样!怪吓人的。反正,家里还有药嘛。”梦迪低头小声道。

“有妈在,怕啥?她就是那样的人,其实也没啥可怕的!再说,你的病拖了这么久了,恐怕不住院不行了。我再去说说!”她推开被子,准备起床。

在屋里呆久了,外面那明媚的初夏阳光竟使刘竹影有点头晕目眩了。只有那清新甜润不冷不热的空气,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连周身的毛细孔都舒服得张开了。

她领着梦迪推开那扇蓝油漆的半旧木门时,扎着两小把齐肩短刷、三十出头、却依然漂亮显年青的女卫生员佘雯,正趴坐在一张黄漆剥落的长方桌前,津津有味地翻着一本厚厚的五六本订一起的小画书。

“咔嚓、咯嘣——”,她嘴里不时嗑着炒甜瓜籽儿、西瓜籽儿,桌上已有一小堆湿漉漉的瓜籽皮了,右手还不停伸向上衣口袋,不住地往嘴里塞,嘴唇上还粘着一圈瓜子皮。

三排半药架,静静地立在墙边。空荡荡的屋里不时地响起“咔嚓咔嚓”的嗑瓜籽儿的清脆之声。除此之外,再无他人。眼下,虽已忙过春耕播种,比起仲春暮春,不算是大忙时节,但,也是大田果园里杂草疯长,职工们锄草、定苗、打药不得闲的时候。除了礼拜天,连队的白天也是很难得见得着什么闲人的。

“佘卫生员——”刘竹影一见她那清闲自在样,心里就不大受用,可脸上依然堆起笑容,生怕打搅了她的兴致似的,轻轻喊了声。

女卫生员依然我行我素,似乎没听到。

“佘卫生员,佘雯!”刘竹影大声了点,并快步走到她桌前,梦迪则紧跟在妈妈身后。

“听到了!”佘雯声音里带着不耐烦,又把手里这一页扫完,这才抬起头,那张漂亮的面孔显得迷迷糊糊的,似乎还沉浸在小画书里呢。

佘雯“啪”地,将翻开的小画书反扣在桌上,鼻子里哼道:“你们咋又来了?!不是前天才打的针?拿的药吗?!”

“是,前天是打了针,拿了药!可我看我女儿的病越来越糟,我自己也是越来越糟!都二十七天了,感冒发烧都没见好。我看,是不是你开个证明?我好带她去医院看看。”刘竹影拉着梦迪在桌子对面的长条凳上坐下。

“不就感冒、发烧吗?!有啥好大惊小怪的?!用得着去场部医院吗?!医院现在床位紧得很,就算让你们去住,根本住不进去!再说,现在,大田里锄草定苗间苗大忙的,你这点感冒发烧小病,去住院也不合适!还是量量体温,再打打针、吃吃药,几天就没事了!”说罢,她后挪了一下身子,从抽屉里翻出一支体温计,推到桌子那边。

“好吧,先量量体温再说。”刘竹影忍住气,探身从桌上摸过体温计,先让梦迪夹胳肢窝里。

这当儿,卫生员将反扣的小画书翻过来,眼睛又盯上了。

“三十九度八!卫生员,你看看,打了多少天针了,吃了多少天药了?!这病一点也没见好!再不送医院,我看就不行了!”刘竹影将梦迪腋下发热的体温计取出,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急道。

“不就是感冒、发烧呀?!啥了不起的病呀?!刘竹影,你是卫生员?!”佘雯“啪”地将小画书摔在桌上,站起来,瞪着刘竹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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