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今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当年我本来想去找你的,被我爷奶和爹娘给关了起来,愣是不叫我出门,我那时候就怕你也出事……”

“我很好。”萧承煜淡淡道。

“对了,你弟弟呢?我上回还听说安平公府出了桩事儿,据说安平公府的曹夫人都病倒了,像是得了什么心病。”

“这段时间的秋日宴,她是一次都没出席。我娘还纳闷过呢……”谢危讲到这,又忍不住想个自己一嘴巴子。

今日怎么都讲些有的没的。

主要是就两人就是因为长辈认识的,他爹最是敬佩苏镇国公了,羡慕他能开疆拓土。

他小时候因为体弱,也被送到了镇国公府跟着那时还是苏聿的萧承煜练武。

两人也算是两小无猜的竹马,打打闹闹地长大的。

两家的女眷也因此走得很近,他娘当初跟曹夫人也算是密友了。

但一切都在镇国公府倒台后变了,他家怕沾染上那样的大罪,她爹被爷奶劝住,他也被锁住。

至于曹夫人……更是在镇国公出事后,迅速地嫁给安平公府的方奇行。

甚至连三个月的孝期都没守满。

这件事当时令整个安京不少人都津津乐道,说什么都有,毕竟实在是做得太难看了。

所以,此刻谢危随口讲了两句,反应过来后,就觉得自己真是哪壶一开提哪壶了。

萧承煜的脸上并没有谢危以为的着恼,相反,他就像是听到个陌生人的话一般,一点在意的神色都没有。

他平静地回道:“哦。因为我把小光接走了,估计伤了她的心。”

“小光?”谢危一愣。

“就是晨曦。”萧承煜说出萧韶光的原名,“我们行走在外,不好用苏名,故而我改名叫做萧承煜,他则是萧韶光。”

“韶光……这倒也是个好名字,不比晨曦微光差啊!”谢危说着,坐直了身体。

“我记得当时他还是个小豆丁,连话都说不利索,只能呼呼呼的吐口水。怎么,如今也长大了?”

萧承煜点了点头,“下回有空,带你见见他。”

“那敢情好,也不晓得他还认不认得我。”说着,谢危斜睨着他,“说起来,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来了?”

萧承煜没有否认,目光在他那双桃花眼上掠过,“你跟小时候变化不大,就是瘦了些许。”

谢危:“……能不提这个么?”

说起来,他家祖上也煊赫的将门,但他祖爷爷的兄弟接二连三地战死后,谢家就像是遭了诅咒一般,再不复从前的枝繁叶茂。

到了他爷爷这代,直接是三代单传,导致他家后面养孩子就格外的精细了。

轮到他出生时,身体极弱,差点没养活,他祖母心疼大孙子,每日里汤汤水水地灌着,补品那是不要钱地喂,每日里六顿那是足足的。

但他的身体非但没补得如牛壮实,反倒是变成了如猪般肥胖,小小年纪就成日里走两步就喘不上气。

为此,他爹在去过镇国公府,见着身材高挑精瘦的苏惊聿后,愣是顶着他娘和祖母的压力,把他扭送去镇国公府改造了。

那对于早期的他来说,简直就是段黑暗至极的经历。

那时的苏惊聿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嚣张少年郎,还是头回见到像是谢危这样圆滚滚的人,连表情管理都做不到。

这就让那时受尽宠爱,情绪敏感的谢危颇为受不了,当场就结了仇。

但他那会子哪里打得过萧承煜,直接就被摁得嗷嗷叫,打成了胖猪头,更是下定决心要‘复仇’,要让苏惊聿付出得罪他的代价。

当然没有什么然后,他就算后面真的减肥练武,依旧是抵不上苏惊聿的能耐的,后面这个愿望的底线就一降再降。

从比武到射箭骑马,再到投壶抓鱼比诗,连笔三百多场,场场是输家。

这段经历,不堪回首!

萧承煜挑了挑眉,“我在夸你。”

“我可没感觉到。”谢危忍不住嘀咕,“你从前最擅长嘲讽人还不自知的。为此可没少得罪人,也亏得你厉害,不然不知道多少人要套你麻袋。”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问你,你为什么去了燕王府?你真的是,你干什么不好,你投靠燕王!”

他压低嗓音道,“你知道如今陛下对燕王有多忌惮吗?燕王手中握有重兵,又有食邑,陛下前些年一直主张削藩。”

“但众多藩王就拿燕王当借口,偏生燕王勇猛又有战功,陛下动不得他,只能侧面敲打,这些年他们的关系恶劣得很。”

“若非是陛下身体不好,太子又没了,燕王早就被陛下收拾得……”

“那不是没收拾么!”萧承煜不以为然道,“我那时被追杀,处处都是通缉令,就是帮我和小光逃离的老师,还有其他叔叔伯伯都受了牵连。”

“那时是燕王朝我抛出了庇护,我没有选择。”

“再者,燕王虽性子是有些刚直,但不得不说,藩王里就他忧国忧民,为抵御外敌,他前些年几乎都住在边境驻守,这才护住了边境数城。”

“后面陛下想夺权,才将燕王以养伤为民,调离了边关,回到了燕北城。”

谢危闻言,心中一时五味陈杂,“你是在怪陛下……”

“我难道不该怪吗?我苏家数代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保家卫国,抛头颅洒热血,死了多少好儿郎,我们苏家的血染红了边关的沙土,让达奴不敢越过寒门关。”

“而陛下呢,却听信谗言,灭我苏家上下数百口。我父,不是被敌人杀死的,是被陛下和奸臣害死的。”

“这不可笑吗?”萧承煜抬起眼,冰冷的眼眸里染着红芒,就像是冰川上跳跃的火焰。

璀璨而夺目,又令人浑身发寒。

这些话,萧承煜藏在心中很久很久了,从来不曾对任何人说起过。

无论是燕王还是柳庆云,就是赵宛舒,他都不曾跟她提过这些心事。

萧韶光他更是不敢说半句。

也就是此刻跟谢危旧友重逢,又清楚他的性子,他才敢讲出这些深藏许久的仇恨,这些仇恨好似要被沃出恶臭来。

他看向谢危,冷冷道:“谢危,我是变了。你认识的那个苏惊聿在镇国公府的石狮子被砸碎时,就随着一起死了。”

“我现在叫萧承煜,你今后也别叫错了。”

谢危怔然,见到这样锋芒毕露的萧承煜,他忍不住伸手拉住他,“等等。”

他总觉得现在要是不说点什么,他跟萧承煜以后就更难说上话了。

他舔了舔唇角,斟酌着言辞,“阿聿,我并非是要责备你。我只是……只是担心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若是对陛下心怀怨恨,如何再入朝为官?如何再为你父翻案沉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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