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了片刻,众人就听到下面远远传来隐五的呐喊:“这下面真的是一个秘密通道,其余什么都没有,主子们要下来吗?”

江策看了赵璟一眼,为了征求王爷同意,表示他非常想下去看一看。

于是在得到赵璟的默许后,隐七非常有眼色地又递来一个火折子,江策接过,吩咐十五留在上面好好待着,自己非常利落地钻了进去。

原来下面这个通道是有阶梯的,台阶不少,所以并不是很陡,下到最底,隐五他们早已点亮了一路过去的油灯。

霎时间,原本黑黢黢的密闭通道也不再显得阴森可怖,借着影影绰绰的火光,江策能清晰看出这就是一个简单的山道,当初挖凿的人也许只是为了开辟一个逃生通道,不过下面开凿的通道洞口很窄小,勉强只能让一人低头通过。

隐五见到赵璟他们也都陆续下来了,殷勤道:“王爷,隐六已经先一步在前面开路,顺便点亮油灯,清扫障碍,只是这洞口较窄,王爷您高大挺拔,在此地恐有不适,要不容小人们去探个清楚,您在外面稍后片刻……”

谁知,这殷勤的马屁又拍到了马背上,成功换来赵璟的朝天大白眼,就连意料之中的训斥都省了。甚至连江策都能感受到赵璟深深的嫌弃,过去也是这般,一众人里面就属隐五最不会看人脸色,常常是他弄得王爷和其他人无言以对。

短暂的回忆,令江策不禁失笑。不过也只是转瞬间,众人便一个接一个微微猫着腰,朝通道深处走去,只是隐五被赵璟安排留守洞口,不得一道同往,心情略显郁闷。

隐七引路走在最前,后面是江策,江策身后跟着赵璟,耶律淳极不情愿地被挤在了最后,他本想跟在江策身后的,不曾想被赵璟一个箭步抢占了先机。

狭小的通道里,江策回过头悄悄问赵璟:“你留隐五下来并非是要罚他,而是担心前路并不通,亦或是有危险,让他为我们守着退路吧?”

赵璟欣慰地笑了一下,心道:当真是江策比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很多时候,他不需要说,甚至只一个眼神,彼此就能心照不宣,再好的亲人和朋友也不过如此。沈三再懂他,偶尔还是会把自己摆在下属的位置,基本不会反驳他清风徐来自小跟随,算是极知晓他脾性的人,但也绝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可能林白会多管一些自己的衣食住行,偶尔唠叨几句,可也不及阿策这般能洞悉自己心意,而又不会令人不舒服了吧!

他们一行人在这狭小的通道里走了许久,果真是一路坦荡,通道里没有任何机关暗器,亦没有其他分岔口引人迷路,仅仅半个多时辰,就直接找到了出口,而隐六早已在洞外等候多时。

所有人一探出洞口,终于直起了身,想来走这里唯一的困难就是腰疼,尤其他们几人个个都是高挑的个子,就连其中最矮的江策也比洞口高了大半个头,可想而知其余几位人高马大的主,这一路弯着腰得有多难受了。

稍稍缓解了酸痛的腰和脖子,江策抬起头转身回望,登时怔住了。

几人循着江策的目光也同时回首仰望,皆是一怔。

片刻后,还是隐六打破了此刻宁静,他淡声道:“没错,我们穿过这个秘密通道就直接下山了,这里是后山脚下。”

回过神,赵璟沉声道:“难怪整个太清观也搜不出他们的身影,山道所有出入口都被封死了,量他们插翅也难飞,看来那些人都是从这密道逃走的。”

江策吞了吞口水,非常不合时宜地叹道:“我们大早上辛辛苦苦爬上来要花两三个时辰,人家竟然半个时辰就能下山了!要是早知道有这个通道我就不用这么累了……”

“……”

众人无语。

好在隐六及时打破了这短暂的尴尬,他好意提醒道:“江公子,您难道没觉得自己踩到了什么人吗?”

闻言,江策下意识地低头望去,登时吓了一跳,猛地弹开,往后退了两步。他竟然踩到了一个人的手,并且已经把人家踩到陷进了土里……

隐七蹲下身,上前把他翻开身,因为原先那人是趴着的,根本看不出是谁。

谁知他不翻过来还好,翻过来更要命。

“啊!”这回吓得江策直接叫出了声,就连一贯冷静的赵璟,和看起来胆大的耶律淳也本能退后了一步,别过脸去。

唯独隐六好像是早就见怪不怪地淡声道:“隐七,你为什么要掀开这具尸体,我是特意把他翻过去的,以免污了主子和江公子的眼。”

他说的语调平缓,完全没有抑扬顿挫,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山林里莫名有一丝阴森鬼气,惹得江策不禁又打了个寒噤。

隐七虽然年纪小,但胆子确实大,他凑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便顺手把那人的衣袍一掀,牢牢遮住了那具尸体面目全非的脸,画面才一度不那么惊悚可怖。

只见隐七走到江策面前,用身体挡住了江策的视线,好像是不想让江策再多沾一眼污秽似的。他思索片刻,轻声道:“我瞧此人衣着应当是太清观内人,这身衣饰打扮不是观主也当是某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不过他脸上的面皮早已让人割去,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此人好像是才死没多久,但脸上的皮应该早早就被人剜去了,所以有些部位才会既渗血又结痂的。他的手腕和脖颈上都有绳子的勒痕,看起来是一直被捆绑着的,死因还不清楚,这一点我不擅长,要让隐五过来看一看才行。”

江策虽然只看了一眼,可当听到隐七的分析结论也不禁毛骨悚然,不过如此一来便能说通了。他思忖半晌,沉声道:“看来是有人残忍的把这人面皮剜下来,贴到了自己脸上,这种或许就是传闻中的易容术,我曾在书上看到过。”江策下意识的解释说明了一番。

赵璟颔首应是:“我也曾有耳闻,不过从未见过,确实血腥可怖。”

江策走到那具尸体的边上,拿过隐七手里的火折子,好好辨认了一番他的衣饰,才道:“我觉得,这位不出意外就是真正的观主。王爷你看,他的道袍包括内衬都与旁人不同,外面罩衫的颜色较长老们颜色要更深一些,里头衬衣颜色也并非普通的白色,而是较淡的石青色。”

闻言,赵璟也立即看过来,仔细观察,果然如此。

此时,江策心中大致有了结论,不过当他再回望洞口上方的山峦时,忽而恍然大悟,道:“看来那些人就是利用这秘密通道的捷径,在短短时间内消失无踪的。只是不知观主大人,为何会被抛尸在此,那些人又逃到哪儿去了!”

耶律淳也道:“如此算来,若是他们早在一个时辰前我们回到大殿的时候,就从这儿离开了老君山,此时怕是早就寻不到人了。”

闻言,赵璟也不禁敛了神色。

须臾,江策沉吟片刻,却道:“我倒觉得未必寻不到人。”

耶律淳眉梢微挑,道:“此话怎讲?”

江策也不卖关子,把自己的猜想直言道:“你们看,从一开始他们就一直在暴露自己破绽,等着我们发现,希望我们上钩,若要说前面那些都是他们想要先发制人拿下我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知他们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之前是不清楚那些人是谁,现在按照耶律所说,那些人或许与女真人有关,所以极有可能就是女真人混入大宋的奸细也不一定。这些在十五撞见的观主喜吃肉食,还煎过羊乳茶都可以看出端倪。但我想说,倘若当真是他国奸细,潜藏在大宋的话必然不会如此疏漏百出,就好像这些人在跟我们闹着玩儿似的,我竟然觉得他们的目的就是希望我们发现他们。”

顿了顿,江策走到洞口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又道:“你们看,这个洞口并不大,四周也有很多较大的山石,他们有这么多人,把那些山石搬过来堵住洞口,阻止我们出来难道不是更能稳妥地逃脱吗?但他们并没有这么做,反倒像是故意等我们发现密道,追到这里一样。”

耶律淳禁不住鼓了掌,赵璟也很赞同地点了头。

最终江策借着前面的猜测,总结了他的终极猜想:“所以,我认为,那些人就是想引我们去汴京。究竟是因何,我不知道,但洛阳府距离汴京也不远了,回去也只需一日便能赶到。”

闻言,赵璟眉头微蹙,不过也只短短一瞬的事,他并未让江策看到。只是在听到江策那句“回去”有些突兀,后来转念一想,江策本就出生在汴京,少年时才离开,说“回去”也未尝不可,是他太大惊小怪了。

不过这些小细节江策都没心思注意,他其实心里有更大的猜想,他深深的怀疑前世那个隐匿在暗处的手,操纵一切,折磨自己的人,会不会都是同一人。他觉得所有的事看似没什么明显的关系,却都隐隐透露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直觉告诉他,他得立即回到汴京看一看,寻一些故人问一问,找一找相似之处,看自己还能发现什么。

因为当辽金西夏还有大宋,这些国家的名字出现在脑海的时候,他不禁联想起了一段坠落到记忆深处的历史巨变,他对那件事分外模糊,好像是在历史书上看到过的记载,又好像是谁告诉自己的故事,他有些记不清了。

但,有四个字,他此刻非常清晰的映入眼帘,好像有个人在自己幼年时一笔一划教他书写过,只是那段记忆实在太过久远,是谁教的已全无印象。江策闭了闭眼,脑海里平整铺张在桌案的苍白宣纸上赫然呈现了四个大字“靖康之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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