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北镇抚司后,司徒庭兰一颗心始终有些不安,转道又去了驿站,在驿站附近饶了好大一圈,试图从陈国来使的马车之上发现些许踪迹,却没想到他们连马车都藏的严严实实,不让人靠近。

她实在是无从下手,只得落空而返,在刑部门口,司徒庭兰看到司徒安的马车从不远处驶来,急忙躲闪到一旁,细细观察其来时路线,不知其是去拜访了哪位大人。

若是司徒安去太尉府,司徒庭兰便会觉得情理之中,和幕后之手当面过手,才能知其深浅,可若是去拜访了别的大人,司徒庭兰便想不出司徒安究竟要以何种方式复仇了,难不成本朝之中,还有官员愿意同陈国的使臣联手出去本朝的太尉大人不成?

司徒庭兰的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骁骑将军,王衡出曾经说过骁骑将军和郑忠之已然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想到这里,司徒庭兰不免再度摇头,她当初听王衡出说起这事之时,便想过去拜访骁骑将军,得到的消息是,骁骑将军远在洛阳郊外的军营,要过两日才能回来,更何况,那个方向也绝不是骁骑将军的住处。

马车在刑部门口略略停下,司徒安身边的守卫当即从车里取出一样东西,递到了刑部守卫手中,这便继续回到马车之上。

等马车走了,司徒庭兰才疾步冲到刑部门口,刑部的守卫见她出现,当即将手里的东西递到她面前:“司徒主事,这是陈国的使臣送来的东西,说是陈国的特产。”

司徒庭兰接过东西打开看了一眼,里头可不是什么普普通通的吃食特产,而是一枚精致的玉石,从玉石的颜色来看,虽远远没有到价值连城的地步,却也值个白银百两。

司徒庭兰拿着玉石若有所思的往里走,迎面遇上谢庭玉,也未有所有察觉,直到谢庭玉伸手将她拦下,这才回过神来,恭恭敬敬喊了一声:“庭玉哥哥。”

谢庭玉被她的反应一惊,有些措手不及,顿了一顿道:“看你魂不守舍的,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司徒庭兰摇摇头,随即抬手将手中的玉石递到谢庭玉面前,“陈国使臣送来的特产。”

说完这话,司徒庭兰越过谢庭玉继续往前走,谢庭玉余光一闪,见她去的正是崔老房间,忙不迭担忧回身追赶过来。

不等他开口,司徒庭兰便忍不住笑道:“庭玉哥哥,我不过是想去看看崔老罢了,我上回已经和你说好了,就是为了崔老的病情,我也不会戳穿他的那份良苦用心的,必然会和你们一起把戏演到底了。”

“好。”

谢庭玉的目光之中起初还有一分狐疑,可是对上司徒庭兰如此清澈坦诚的目光,他到底是松开了抓着司徒庭兰的手,目送她一路缓步进了崔老的房间。

躺在床上的崔老,明明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却让人看不到半分生机,面如土色的他远比上回所见之时要苍老二十载,司徒庭兰的眼眶不免湿润。

崔老听到动静,侧过头来,一双毫无生机的眼睛,落在司徒庭兰脸上后,竟迸发出几分欣喜、担忧和惊讶来。

司徒庭兰一步一顿走到他床前,慢慢蹲了下来,默默抓着崔老的手,却是一言不发的用额头抵着他的手背。

沉默了好一会,崔老才勉强挤出一句话来:“你、你怎么来了?”

“我想明白了,所以我来了。”司徒庭兰说话间不敢抬眼去看崔老,生怕自己拙劣的演技被他看穿。

崔老的声音激动紧张起来:“你想明白了什么?”

司徒庭兰此刻十分理解崔老的心情,他一面担忧自己想明白了要手刃杀父杀母杀亲友的仇人,一面紧张自己真的想明白了,决心放下深仇大恨。

司徒庭兰用来安抚他的手段,唯有后者。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无论我怎么做,都已经无法挽救半分了,失去的已经失去,是再没有回来的道理。若是大人你如今正当壮年,身体安康,或许我还不会这么快就放下心中的仇恨,可如今你病入膏肓,卧床不起,我实在生不出半分复仇的心思。知道真相的这几日,我始终陷入难过纠结痛楚的深渊之中,呼吸之间都有刺痛之感,可我知道,即便大人你被我亲手杀死,我内心之中的痛楚也不会因此而释放半分,有的只是无尽的纠结和更深的沉溺,所以我决心看开,放下,不再与内心里的那个自己作对,要重新拥抱这个美好而有温度的人世,想来,若是我的亲人还活着,必然希望看到我能好好生活,而不是为了复仇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

司徒庭兰来之前并未在心里打草稿,此刻一开口却是流畅至极,仿佛这一字一句当真是她肺腑之中发出来的感言。

可只有她知道,这些话,她一个字也不认同。

拥抱美好而有温度的人世,和手刃仇人,并不矛盾。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