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广镇的妖怪本是一盘散沙不成气候,却在短时间内集聚成规模,刚好你就预知了它们的行动?阿宁的死,到现在你都无该有的自省。”

“你做这些事,为了什么?”

栾廷离他问我道:“故作真,却不坦诚,你到底是那颗棋子,还是做局下棋之人?”

听完栾廷离的最后一句话,我满身的怒气被浇得冰凉,再也冒不出一颗火星子来。我突然觉得自己傻得可笑,我一直搞不懂为什么他总对我不冷不淡,不思其解还去怀疑过他是不是喜欢男人…

原来栾廷离他从一开始就怀疑着我,提防着我,原来都是真的,很多人都看出来也都和我到过,我怎么就没一点点觉悟呢?

一意孤行的爱,太惶恐,太卑微,我害怕他不开心,更怕自己伤了他分毫,而在他眼里我却什么都不是。

更荒唐的,我还要靠什么“阴谋心机”才值得他对我稍稍心,算个什么啊?

“那这一路,是我勉强你了。”

我喉咙刺痛道。

完便低下头,目光错讷到无处安放,我的一滴眼泪啪搭掉在地。

两滴,三滴…

够了——

我重新抬头看着他,尽量每一个字都得很清楚。我向栾廷离道:“我根本没有什么阴谋,也并不时时刻刻都真,也从未过我善良。我以为相处久了,你知道我的性子,来北廷,我也尽量有在收敛。”

“与阿离哥哥分开之后,我应该在岩芜境睡了很久。然后在南荒四处游历了两百年,顺手救了水越主,没再继续北。我见过什么长璜将军,后来入了别水泽,就再也没有出去过。”

“北廷仙士来西山我不知道,你误入别水泽,如果我有不该,就是没有立刻让你出去。经过若望沼并不是我原来计划的路线,进入那座地下庙殿,包括后来的事情我也都没有预料到。关于阿离哥哥的记忆,也是在路恢复的。我知道他已经魂灭,他的家在北廷,我来看一看。”

“对你有过的勾搭撩逗,是因为我喜欢你,也觉得,你好像也喜欢我。”我道,声音里毫无底气。

嘴角咧出薄弱的几分笑意,多余的眼泪从眼角被挤落,我看着栾廷离,慢慢对他道:“但现在看来,是有些矫情过头了。在你眼里,是不是像个老妖怪怀春的笑话?”

“原来你的心里有还那么多,而我却希望,你一切只为我而来。”

“是我自作多情,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我过,答应了你来北廷净毒就一定会来。”我堵着心里的一口闷气,勉强语速平缓地抬头问他道:“可是,既然你怀疑我,我不止一次对你我喜欢你,你为什么不明确拒绝我?明明不怎么喜欢也不怎么看重,你为什么还要虚情假意回应我?你做的这么真,差点连自己都信了吗?我荒落要是想做什么事,又何必用这种手段来借你分毫之力!”

“白白糟践一颗真心,很有意思吗?!谁要你爱的施舍!!”冲栾廷离完这句话,忽然胸口处传来一阵闷痛,我止不住地干咳,竟然唔出满掌窝的血来。

血混在手从指缝间垂淌。

我有些站不稳,耗神地大口喘呼缓过自己激动的情绪,整个身子像无根的浮萍没有依停

栾廷离伸手向我。

“别碰我!”我叫道,猛然推开他,自己硬撑着离开,伞也不拿地闯进溟溟的雨势里。

清晰地知道每一滴雨从头顶砸下来的感觉,冰凉,决绝。

雨水落在我身后迅速打湿了我的头发衣服,毫不留情将我的肢体弄得更冷更木。

混着雨水流下的眼泪不留痕迹地汹涌,我一步一步走,想把以前愚蠢的自己都踩踏成脚下碎裂的雨花。

可安静下来之后,才知道心有多疼。

迟寽在守在院口,他见到我这样走出来微微有被惊到,立即撑伞走过来。

现今模样的我一定失态到狼狈……

随它去。

我不与迟寽共伞,就这样走回自己待的屋子里,也不点灯,不换衣,把所有人锁在门外。仙子们拍门我也不理,我静静地和着湿搭搭的衣服蜷坐靠在床沿边。

我需要清静。

屋子里真的很黑,似乎又回到了我刚来四景阁睡不着的那一晚。但是,想一想,我确实是来北廷很久了。

窗外,惊春的雷声滚滚,总时不时有闪电的白光进入屋子里,在一瞬间照出房间里各处角落的阴影,所有的魑魅魍魉便都在后一下的雷声中极力地咆哮嘶吼。

太多“妖怪”了……

黑白能被那么轻易地颠倒,魔幻到,做一件事单纯的简单初心,竟然可以被扭曲成完全对立的丑恶面。我就活生生地站在栾廷离的面前,而他却要靠在背后查到的“证据”和自己推导的逻辑来分析我的一言一行,甚至为我定莫须有的罪名。

而我亲口告诉他的,不用他费什么力气去寻找的,他反而不信了呢?

我睁一双发涩的眼,想睡却睡不着,心在被注铅,精神空飘得仿佛己经脱离过这具躯壳。醒着有什么样的意义?但就是醒着,我眼前这些黑,这些白,是真的吗?

我做出来的事,真的会让人这么想吗?

抑涌之间,又有血从嘴角缓慢流下,逆往向发散爬过我的半张脸,心脏的每一次跳动都像被刺荆扎过。我惊恐地抹去它们,强烈的疼痛感袭来,捂着胸口半匍匐地跪着的我抽嘶冷气,身的重压却与心里的平静极不协调。

万念俱灰一般的宁静。

熄灭后余烬冒出最后一缕烟,某个人也曾这样地全然接受过。

如此平静,沉默,像被雨水摧折后失色的花朵,哀惋低垂地看向地面,在漫长的黑夜里将落不落。

我怎么会有这份平静呢?

这不该是我——

抱紧膝盖,我把头深深埋下,眼泪又出来了,停都停不下。

一定要将那些在灰暗过往中被湮藏的隐秘都找出来,一定要将我刨穿了,血都流尽了,一定要把我的里外都翻洗成白色之后,栾廷离他才不会觉得我的本质是脏恶?

可有些事情,连我自己都不记得。

从一开始,他就不信任我……

好想别水泽,好想念大家,我怎么能走就走呢?枝婆婆是对的,我根本就不该来这里。在北廷我能依靠的只有栾廷离,连他都不相信我,这次闹僵之后又会怎么样呢?我怎么才能回去?

渐渐昏沉,我时梦时醒。

……

终于,亮了。

有仙子来敲门叫我,我想了一阵,还是费劲地站起身去开门。腿都蹲麻了,才走几步,眼前一黑摔倒下来,我皱眉,但脸贴到冰凉的地面仿佛舒服一点。

门外的仙子听到响动呼喊着我,可她们的声音却越来越,我挣扎几下,全身发虚没有力气,只知道很热,很累。

闭眼睛,我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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