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的好事!还拍着胸脯说这个董银节老成干练。是够老成的,人家刘安明,堂堂知州,淮东宣抚使,接到诏命一路急行,不到十日就到任楚州,赶紧去救火,他倒好,一个小小的通判走了一个多月才到任;干练是够干练,进了淮东,敲诈勒索州县,手段百出,敛财有方啊,他那点小聪明全用在这上面了?”蔡京说完后,一口气没接上来,坐在那里呼哧呼哧地直喘气,“孽子,你说,你收了他多少好处?”
“伯郎,我真没收他多少好处,我只是看他是老进士出身,又看过他的履历,转历地方办事能干,磨勘皆优,却万万没想到是如此不堪的人。”蔡脩现在是打死都不承认了。一边应答着,一边盘算着回去后把董家小娘子打发出京避避风头,先安置到中牟县去,自己在那里还有一处山庄宅子。哎呀,说到那小娘子,可真水灵,尤其是床榻间那种让人怜惜的叫声和姿态,真是让人欲罢不能,这样的尤物自己怎么舍得丢弃呢?
蔡京冷冷地看着口不由心的第七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董银节的女儿把你的心窍都迷惑了。”
“伯郎,绝对不是这么回事。我和董家小娘子是两情相悦,我与董大人是以文会友,惺惺相惜罢了。”说到这里,蔡脩的声音低了下去,这些话他自己都不信。
“七哥儿,你几个哥哥,或早逝,或被流放,我身边现在只有你。原本我想把你引为中书舍人,带进政事堂去,当我伴当,协助我处理政事。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事,我如何跟管家和唐相开口。”
蔡脩喏喏地答道:“孩儿才学浅薄,难付重任,跟着伯郎去政事堂,误了军国大事就不好了。”
蔡京是老狐狸,如何听不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名义上是怕误了大事,实际上还不是怕没有空闲去吃喝玩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蔡脩此前敏而好学,性格也比大哥蔡攸好很多,蔡京也一度好看他,想培养成接班人。只是这两年,蔡脩养了几个门客,便性格大变,完全变成了纨绔子弟,现在看来已经难堪重用了。
蔡京盯着自己的第七子看了许久,最后长叹一口气,躺回到长椅上去,闭着眼睛,挥挥手道:“你走吧。”
蔡脩行了一礼,急匆匆地离开了。
过了好一会,一个人声突然在屋里响起:“伯郎,”
“哦,居安来了,刚从哪里来?”蔡京直起身子,面含微笑地问道。
“刚从元妙先生府上来。”
“居安,你又去元妙先生府上,有什么事吗?”
“伯郎,唉,不说了。”蔡攸欲言又止。
“居安啊,我大概能知道你的心思,言官曾说你在官家身侧论道家神变之事,演市井淫秽之戏以邀宠。你从小最聪慧,却读书最不用心思,现在后悔了吧。官家最喜奇巧,才学多样。喜书画,喜诗词歌赋,喜论道,喜市井戏谑浮浪之语,你挖空心思,从论道和戏谑浮浪之语入手,终究不是正道。”
“伯郎,我来不是听你奚落的,算了,不说了。”蔡攸停顿了一下,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继续说道,“伯郎,你以为我愿意。我虽然只是赐进士出身,但总是读过圣贤书,知道礼义廉耻。要知道如今,当初真该在书画诗词上下狠功夫,也不用做着遭人鄙视的勾当,可惜以后这种事都难做了,只能靠戏谑浮浪之语能偶尔讨得官家欢心了。”
蔡京不由一惊,略加思考后开口问道:“难道元妙先生那里对你态度有变?”
“他原本就看不上我,连那些珠星璧月、跨凤乘龙、天书云篆之类的神变之事,都只是让他徒弟跟我去办理。我干巴巴地办好了几件,希望能通过他徒弟,讨得元妙先生的善待,可是,唉。”
“是唐佐尧?居安啊,如果是唐佐尧,你不必气馁。唐佐尧此人虽然低调不爱声张,但为父知道,他天资聪慧,过目不忘,不仅知晓佛理,更熟读道经。当年元妙先生还跟他争论了一番,不打不相识,后来还是他将元秒先生引荐给了当时还是端王的官家。”
“伯郎,这些我都知道,我那敢跟唐相去争这个,他那个钦定道藏总编撰官,可是官家和元妙先生极力让他当的。我只是气愤原本元妙先生对我有了几分善意,结果给刘安明给搅和了。”
“刘安明,他不是在淮东大发神威吗?怎么又搅和你跟元妙先生的事情?”
“刘安明从海外收集了不少前秦汉唐遗民带出去的道家典籍献给神霄宫,都是千年的孤本。元妙先生一看,喜出望外,那还有心思跟我搭话,又随便叫了个徒弟来招呼我就走了。”
听到这里蔡京心里不由一阵苦闷,这舅甥俩,怕真是我蔡家父子的克星。旁人没体会到,身为当事人,蔡京可是非常清楚唐维国的能力和手段。政事堂所有施政举措,唐国维觉得可以,蔡京也认同的,很顺利就能够通过,下面谁反对都没用;唐国维认可,蔡京却不认同的,他会想办法让举措改头换面,用另外一个面目和方式获得通过;唐国维不认可,蔡京却想通过的举措,不管蔡京用尽各种办法,唐国维都能把它摁得死死的,甚至连官家那里都去不了就无疾而终了。
“居安,我已经七十多了,年迈体衰,尤其是处理政事,看不了几份文字就眼花头昏。原本我想着让老七跟在身边帮忙,当我的眼睛和嘴巴,可是却被唐佐尧一言就回绝了。我上次去相,其中原因就是官家认为我公私不明,公器私用,现在老七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我还能说什么?唉,这段时间我在政事堂是苦苦支撑,但撑不了多久。唐佐尧比我年富力强,怎么熬都能熬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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