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几旁的台灯幽幽亮着,加之玄关处昏暗的壁灯,映衬的梁老爷子的面色更加阴沉。

梁正心里直突突,瞅见气到微微发抖的手后丧气得要命,就跟被人判了死刑似的。

其实挨打算不上什么,主要别在舒小狗儿面前挨打。当然,今天不管老爹怎么想,或者会做出什么举动,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他把怒火烧到舒小狗儿身上。

梁老爷子瞄他一眼,继续喝茶。

客厅的气氛压抑到极致。

梁正像许多年以前被罚站的样子,站在块儿地板砖儿中间,一动不动。

“梁正,我在电话里喊你回来,是怎么跟你说的?”梁老爷子终于把茶杯在嘴边移开,“你脑子不装事儿,还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梁正蔫头耷脑,没敢开口。

“我觉得从你着手伪造证据保护他来看,你是知道案件严重性的,我让你平常跟他保持距离,你做得也还凑合,你有危机意识。但是,你他娘的,按理说你自控能力也不错,怎么就又跟他帖过去了?”

“这次……事出有因。而且工作日晚上,您不是也让我看看李怡……”

“我让你看李怡,你主要看得是舒倾吧!”

“都有。”

话一出口,老梁家爷俩都意识到窗户纸儿又被戳了个窟窿。

梁老爷子无意间说了知道大儿子跟舒倾关系不清不楚,梁正简短的“都有”俩字,也表明了他跟舒倾关系确实不清不楚。

“你承认倒是够痛快!就不能说他们在一个办公室?你是故意气我还是懒得找借口?”梁老爷子气上了头,扬起手中的茶杯用力往前砸。

梁正忙侧身去躲。

茶杯哗啦一声碎了。

“你给我滚过来。”梁老爷子打开手机,“这几张,是别人给我发来的轨迹图,上面是专案组找上你之后,你跟舒倾手机信号定位的位置轨迹。蓝的是你,红的是他。”

图片上的蓝红两条线还算中规中矩,除了工作日在报社,其他时间几乎没有交集。只不过从昨天夜里到现在,两条线一直混在一起。

梁正想把图片放大,还没等动手指,手机便黑了屏。

梁老爷子不屑地看他,“我不深究,你就别老做让我想深究你的举动。这两天你在前永康待的好儿好儿的,怎么昨儿晚上忽然跑报社了?”

“我有工作需要处理。”

“嗯,借口不错。”

“……”

“我看看,昨天晚上舒倾的信号轨迹八点二十一分和你分开,之后他向工体走,你回报社。你九点二十二分接到他电话儿,九点二十八分从报社出去,也向工体走。时间能不能对得上?”

梁正应了声:“嗯。”

“拿他手机给你打电话的是他本人,还是别人?”

“他本人。”

梁老爷子心里明镜儿似的。

位置轨迹一眼就看出来自家大儿子在八点零九分开始追舒倾,并且从舒倾七扭八拐的轨迹显示来看,自家儿子被无情地甩掉了,随后在九点二十四分通话结束后,他又觍着脸去找人家。

……真没出息,被人刻意走小胡同儿甩了还追。

“我不问你们说了什么,这样,你给我讲讲跟案件相关的经过,别说废话。”

“我去找他,到了之后听他朋友说他喝的酒可能有问题,出门走了一段儿我报的警。他路上跟我说,星期四凌晨被警察带走了,李怡骗他下楼的。”

梁老爷子皱眉,“他被警察带走,当天没跟你说?”

“没有,他……”梁正叹了声:“他说怕拖累我,所以没说。”

梁老爷子沉吟片刻,“他被带走的这部分,你都了解哪些情况,具体跟我说一下。”

梁正事无巨细,把自己知道的全都说了,说着说着心里挺难受的,觉得这段儿时间以来一直愧对舒倾,罚他、冷落他、拒绝他……

不是说好要做他后盾的吗,怎么能让他一个人站在风口浪尖。

“我大概清楚了。”梁老爷子注意到他攥起来的拳头,化身为慈祥老父,劝慰道:“你不用太自责了,去现场报道是每个记者的职责所在,做暗访是更有事业心的表现。发生这种事谁也不愿意看到,我们现如今该做的,就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梁正低低“嗯”了声,没说话。

如果不是当时和舒倾闹别扭,他怎么可能赌气,怎么会愣头青一样去做那么危险的暗访?

说白了就是傻,大案子,他不想想为什么没有其他记者去采访?

还是怪自己教给他的东西太少,没让他看到这个行业的危险性。

梁老爷子见宽慰他的话似乎没起到作用,便懒得再管,说道:“我给你说一下我这边了解到的情况吧。我之前说过,你陶叔找人进广外派看到京A牌儿黑车,那辆车是公安总局的车。”

“嗯。”

“要求成立专案组的人,可能职位不低。不过根据目前的进度来看,打探到消息是早晚是事儿。你也知道,现在证据不证据的不是那么重要了,你消停消停,别做无用功了。”

梁正皱眉,“但我不能坐视不管。”

“敌暗我明,送舒倾偷渡的事情不要想。他们不可能抓你顶包,即使证据确凿,也未必抓你。一个是你的影响力,一个是我的关系。我们可以挖出专案组成员,抓把柄、活动人脉。”

“时间上来得及吗?”

“你陶叔可不是等闲之辈。”梁老爷子不想打击他,没正面回答,又说了些细枝末节,话锋一转,问:“舒倾睡了吗?”

“应该睡了吧。”

“嗯。你说酒有问题,去医院看了吗?严重吗?”

梁正中规中矩回答:“看过了,当时我车停医院了,骗他进去,然后直接带他找大夫了。没什么大问题,喝了点儿水,没打针没吃药。”

“等会儿。”梁老爷子没忍住,打断他:“喝了点儿水?你找的江湖郎中?有这么给人看病的吗?下得什么药?”

“……不是毒|品,兴奋神经类的。”

“嗯,最近别让他去医院了,老做检查,那些机器有辐射,对身体不好。说起来,你们倒是未雨绸缪,事先背了伤情鉴定,小舒这孩子还挺机灵。”

梁正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语气中溢满爱意:“机灵什么,我天天跟后面儿催他,他才赏脸背的,头几天背得乱七八糟,说他两句他还不乐意。”

客厅里好不容易缓解的气氛再度紧张。

梁老爷子恨铁不成钢,“梁正啊,我前两年不是病了吗,脑子不正常了,有些说过的浑话你不能当真,听听就过去了,不用记住。”

“跟您说过什么没关,是我自己的原因。”

“行了,我没时间跟你说这个,我希望你综合考虑,眼光别太短浅。还有一点,你提前做好准备,你报警了,如果这边儿警察找你做笔录,有可能会被专案组干涉。”

“专案组干涉?”

“对,我猜测,如果警察借你报警的案子找你,其中的警察没准儿会有专案组的成员,你多注意你的言行。一旦他们插手,恐怕会牵扯到不少人,酒吧那部分情况,你如实说就行,不需要有所隐瞒。”

梁老爷子话还没说完,一间卧室的门忽然开了。

他忙关上台灯,藏到沙发后面。

舒倾趿拉着拖鞋出来,睡眼惺忪。

刚刚左等右等也不见梁正回来,他倦意上涌,连生气都顾不上,阖眼便呼呼大睡,睡着后做了一个无比春|情的梦。

梦里他偎在梁正怀里,死活跟小跟班儿过不去,小跟班儿都被弄哭了,蔫了吧唧抬不起头,他还一个劲儿逗弄。

到最后梁正终于败下阵来,跪在床上很诚恳地道歉,说他最近不应该那么凶,说他以后绝不再犯,只是道歉的方式过于霸道,喘着粗气、发了狠力。

是那种不原谅他,他就能发狠一整晚的架势。

可惜——

春|梦总被尿憋醒。

舒倾目光迷离地看着他,一眨眼的工夫儿,场景转换到漆黑的房间,自己蜷了个团儿藏在毯子里,热得出了一脑门子汗,并且膀|胱|鼓|胀。

操,喝水太多了。

他暗骂一句,起身拉开房门,向卫生间走。

客厅的布局怎么那么熟悉?这他妈是哪处宅子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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