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自以为逃出生天,正沾沾自喜,却被巨树告知,之所以救它是希望它能够照亮这方世界。

尽管百般不愿,经过一番商议之后,金乌还是留了下来,自知无力与这巨树抗衡。

有了光明便只差生机了。

巨树犹豫了片刻,便果断将自身绝大部分生机散去,充斥这处天地,仅仅保留了一小部分,成了那棵老槐树。

大渊的寒土成了沃土,从虚无之海引来的海水成了溪流,而巨树的躯体化作了花草,覆盖每一个角落。

这座小世界终于有了个雏形。

但仅仅有生机并不足以令这座世界诞生属于自己的生命,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草本就是它自身演化而成,也只是他自己的一部分。

漫长岁月里,老槐树始终遥望着那虚无之海彼岸的大渊,因为它听说过一个传说,那里是一切生命的源头,也是终点。

它试图从中找到些端倪,却发现自身已经与这处世界相融合,一旦离去,便意味着这座世界的崩溃,一直以来的心血完全化作乌有。

或许是冥冥之中的天道,终于有一日它见到了一道身影,跨过了大渊,越过了那片海,来到了他的跟前。

那是一只重伤垂死的青鸾,浑身浴血,青色的火焰如烛台上燃尽的石蜡,愈发微弱。

尽管好奇这只青鸾修为并没有达到一定的高度,甚至远远不如那只金乌,却能横渡大渊,必然不凡。

冒然救下,必定沾染其中的因果,引来麻烦。

但是他毫不犹豫的救下了这只素味平生的青鸾,即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毕竟漫长的岁月之中很少有人到达这个地方。

青鸾在这里停留了一个四季,期间虽然两者很少交谈,青鸾多数时间是在闭关疗伤,且脾性清冷,少有言语,但老槐树仍是觉得多了一份生气。

漫长岁月的孤寂,让他更加珍惜眼前突如其来闯入这个世界的青鸾。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青鸾伤好之后终归还是要远行,它也没有任何的劝阻,任其高飞。

像是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之中,青鸾的到来等同于一根蜡烛,燃烧殆尽之后,黑暗仍会卷土重来。

老槐树再度沉寂在时光长河之中,任岁月流淌,无半分变化。

而随着又一次的来客,这片天地才真正成了一方世界。

一艘残破的云舟在身后密密麻麻追来的战舰不断冲击之下,试图渡过大渊与虚无之海,破釜沉舟,殊死一搏。

云舟的舟身上篆刻着各式各样的符文与图纹,在不断燃烧,抗拒着来自大渊的莫名之力。

紧随其后的追袭而来的舟群慌忙止步,不敢再往前行驶。

但也并没有就此无功而返,而是看着那艘摇摇欲坠的云舟在那大渊上空举步维艰。

他们必须亲眼看到云舟被大渊所吞噬才会折返回去,这样也有所交代,在这种关乎甚大的事情上,容不得他们有丝毫马虎。

那艘云舟停止了前行的趋势,悬浮在大渊上空,再难前行寸步。

即便是云舟上的人们在哀嚎在怒吼,或是那名站在船头的甲胄在身的将领紧咬牙关指挥着加大云舟的动力,都无济于事。

那些符文与图纹燃烧的更加炽烈,但面对吞噬而来的黑暗显得飘摇不定。

云舟在逃离至此的过程中早已经有了很大程度的损毁,残破不堪,此刻与来自大渊的莫名之力抗拒完全是以卵击石。

在大渊不断的撕扯之中云舟已经完全变形,那些符文终于在那道伟力之中彻底崩溃碎裂,其中的人们也如一把扬起的石子,坠入大渊。

置身于绝对的黑暗之中,所有人都各怀心思,或有哀愁,或有解脱,也有嚎啕大哭者,亦有怆然大笑的。

所有人都清楚,等待着他们的只有死亡。

那些停步在大渊之外的舟舰中的修士始终关注着这里的场景,遥遥看着云舟就此被大渊吞噬,也有人试图以神识那些人坠入大渊之后的情况,确定一切都都已稳妥,却发现神识进入大渊亦是泥入大海,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有的修士来不及切断与神识的联系,即便相隔很远距离也被大渊强行将整个灵魂慑去,只剩下一具空空如也的躯体。

这一切被老槐树尽数纳入眼中,但它一开始并未急于去救下那些人。

他并不在乎那些人的善恶与来历,只是在考虑从大渊的口中抢人要付出的代价太过高昂,甚至稍有不慎,即便是他也要就此道消。

一番忖度之后,老槐树的枝杈与根须漫天飞舞,脱离了那处天地,朝着大渊飞速蔓延而去。

那些枝杈根须准确的到达所有人身边,牢牢锁在每一个坠入其中的人身上,试图将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回来。

完成这一切以后,老槐树却突然心中忐忑不安,猛然惊动,瞬间便试图将那些枝杈与根须收回来。

却在此时,大渊之中突然一道声音爆发,在苍穹炸裂。

只是一个音节,一个晦涩而又未曾有人听闻的音节,继而洪荒与古老的气息扑面而来,淡淡的铁血味道夹杂其中。

老槐树再难固守心神,无风自动剧烈颤抖着,匆忙加快了那些枝杈与根须收回的速度,如同一个平凡人触碰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那音节在空中变成了实质,形成了一个古字,看起来极其简陋,并没有多么复杂,却被大渊之中的黑暗气息所包裹,威势惊人。

老槐树已经顾不得仔细考虑那凭空出现的古字,以及发出这个音节的存在,它现在全部心神放在如何退去这件事情上。

然而已经迟了,那枚古字竟化作了一柄铡刀,只有一人大似有无形之手将铡刀抬起,朝着虚空斩了下去。

老槐树从发觉危机的那一刻就加快了速度,部分枝杈与根须已经退出大渊所笼罩的范围,但仍有一大部分还为来得及撤离。

而它发觉那些留在大渊之中的部分已经无法感应到了,显然那柄铡刀落下的那一刻,斩断了世间一切,包括老槐树的枝杈与根须。

大渊再次归于平静,无尽的黑暗愈发祥和,好像之前的一切未曾发生一般。

而那方小世界之中却有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那铡刀虽然只斩断了部分的根茎与枝杈,但那随着断口处传来的锋芒之意足以伤及它的跟本。

如果那铡刀直接斩在主干上,绝对会让它就此陨落,难以设想。

而那云舟上的人大多数随着被斩断的枝杈坠入大渊,再无生还的可能。

剩下的一小部分不过几百人便在这片天地之中,生存下来。

直至此时这一片天地才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方世界。

而老槐树却就此限入了沉寂之中,默默以神识笼罩着天地,调理那伤势。

老槐树看着一代又一代的自己眼中的孩子从诞生到衰老。

直至最近,他发觉自己已经时日无多了,但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这些生存于此的人们,自己一旦死亡,这个世界没了束缚,金乌必定逃脱,没有秩序的制约必然山河崩碎。

他并不想这些自己眼看着长大的孩子们作为陪葬。

所以他把这一切交给了另一个人,一个从很远地方来的书生。

那书生到此已有很长的时间,始终居住在那座石拱桥的对岸,镇上的人们只当他是误入此地的游人,它也只是清楚个大概,只知道这个书生的修为要远远胜过自己。

相较于青鸾他要来的更早一些,而后在此停留了些许时间,青鸾到此之时,他也尚未离去,所以救治青鸾一事上,若非这个书生仅凭自己是绝对无法成功的。

之后青鸾离去没有多久,这个书生也走了,再次归来便是甲子之前。

而这一甲子的时间里,这个书生一直就留在石拱桥对岸,教书育人,未曾离去。

前些时日便是这个书生设法将那些村子里的人尽数送出了这个世界。

如此自己也算是无牵无挂了,唯一的遗憾就是那件事情,那个被赋予的使命仍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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