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仲康可没他想得多,气得暴跳如雷,大声怒斥:“王甫那狗贼实在歹毒,已经害你到这地步,竟然还不肯罢休,非要夺你性命!”
陈到苦涩摇头,这个浑身武艺的男儿,眼中却闪现着泪花。
“我昨夜听冯铨提及,那王甫本就是害死我爹的人,因忌惮我这身武艺,迫害我发配沧州后,还要致我于死地,恐怕日后,少不得追杀,生死只在旦夕之间!”
不知何时,天空再度飘起雪花,陈到这堂堂八尺男儿,却是止不住地垂泪。
李莫凡心中感概,悲愤万分,这种事情他虽然知道,可真正听到陈到声音中的无奈,真正看到那种悲凉,他被深深触动,更想起自己无钱医治恶疾的养父母。今生见到的一幕幕,这个混乱的世道,突然让他有种说不出的厌恶,说不出的愤恨,这大雪也彷如是苍天在哭泣。
师父曾经告诉他的那句话,再度浮现在他耳边,那浑厚的嗓音,好似一直就铭刻在他心底。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突然,许仲康气闷地狠狠扔掉手中狂风刀,怒声大骂:“洒家要这钢刀有何用?有这本领又如何?还是要受人摆布,还是要不安,还是走投无路,世道艰险,终究难逃!洒家还去当什么兵,今日就去落草,召集世间好汉,踏碎金銮,杀那王甫雪恨!”
李莫凡站在雪中,任由雪花洒落,连眼睫毛都染上一层雪白,可他内心却是前所未有的沉静。
半晌,他从雪中拾起沉重的狂风刀,迈着沉重的脚步,再度递向许仲康,目光深邃,语调幽寒。
“仲康哥哥,我们可以落草,可杀死王甫后呢?不还有秦还?不还有何嵩?不还有杨彦?不还有无数奸臣?”
“那洒家就掀个天翻地覆,将那昏庸无能的皇帝也掀下来!”许仲康瞪圆了眼睛,浑身满布着杀气。
李莫凡很平静,凝视着许仲康和陈到悲愤的面容。
“可我们不也都明白,即便落草为寇,打一州一府还行,占据险隘守上几年也可以,可如果真要推翻官家,现在谁有那个本事?若朝廷征调精锐的西军,征调郑家军、齐家军,征调禁军那几支精锐,谁能对抗?仲康哥哥原本也出身齐家军,你心中可有把握?”
许仲康张张嘴,却被这话哽得哑口无言,无奈地低下头,旁边的陈到更是长叹不止,黯然接过话去:“我虽然学过些兵法,可从没有实战,厮杀相斗倒是不惧任何人,可真是统兵征战,着实也没有经验。”
李莫凡深吸口气,再度逼问:“不仅如此,即便真能聚集众多义士,真能与朝廷决战,那谁去抵挡西夏?谁去抵挡大辽?谁去抵挡近年崛起的女真?大唐自失去幽云十六州以来,本就处于弱势,若全面内战,亡国灭族之祸,谁去承担?”
这番话犹如重锤,狠狠击打在许仲康和陈到的胸口,两人都不做声,只是抬头望天,任由纷飞的雪花洗礼着自己。
许久后,陈到悠悠轻叹:“小兄弟说得对,我们既没有那个本事,也不能那么做!”
“可咱兄弟难道就找不到一条活路?“许仲康粗着嗓子反问,也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苍天。
李莫凡神色前所未有的坚定,握紧腰间的轩辕剑,寒声道:“活路就在脚下,我们去边关效力,立功升迁,奸臣能有权势,我们为何不能?那些奸臣也不过欺我们人微言轻,彼此间却奈何不了对方,因而有权才能得以保全,才能改变世道,才能重振朝纲,与其在这里长吁短叹,不如即刻起行,我们远离那些奸臣视线,在边关磨练本领,若侥幸不死,终有一日,我们亦能只手遮天,亦能还百姓太平天下!”
陈到拍拍脸上的积雪,苦涩说:“我本就是发配沧州的罪人,如今再犯罪行,怎么从军?”
李莫凡摇摇头:“沧州虽是边郡,却不是边关,我们去北疆,去最北边,那里征兵不限出身,不限过往,天下取名陈到者不只你一个,有罪的也不只你一个,你随意编造个身份从军,有什么不可以?等将来功成名就,树立起威望,手掌权柄,王甫也无法轻易害你,那时咱兄弟再设法与他斗个天翻地覆!!”
陈到听闻这话,眼神越加明亮,头脑似乎也清醒许多,凝重接道:“边关征兵的事,我也在牢城营有所耳闻,可这次征兵似乎暗藏隐秘,兄弟们若真有心去,可要做好战死疆场的准备。”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怕,富贵险中求,若经受不起风浪,那就是我们的命!不管成败怎么样,我们总曾奋勇搏杀,不枉这男儿身,与其屈辱而死,不如横刀立马,杀出一条血路!”
李莫凡站在大雪中,字字铿锵,直让走投无路的陈到和许仲康目光渐渐变化,两人相视片刻,同时起身。
陈到似乎恢复那股英雄气,毅然捡起衮金枪,挂上酒葫芦,扛在肩头。
“走!咱去从军杀敌,莫凡兄弟说得对,丈夫一世,死也死个清楚明白!!”
许仲康狠抓几把脑袋,狂风大杆刀重重插入地面积雪,愤然道:“好,咱兄弟三人去边关,杀出血路!”
雪,下得更大了!
三个顶天立地的男儿,站在这天地之间,沐浴着纯洁的白雪,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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