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茫的青峦叠嶂间云雾缥缈,苍松翠柏,朱楼碧瓦。
小娃娃伸着藕节般白嫩嫩的小手,咿咿呀呀,朝着他直傻笑。
像那古画里的场景,别有一番意趣。
“别小瞧了念念那丫头,你对她好些,将来,你父亲说不准对你刮目相看。”
那时候尚小,不懂向来自视甚高的母亲,为何低下高傲,要他接近示好一个尚在襁褓里的奶娃娃时至今日,他方才明白母亲只不过是赌了一场,赌他父亲的爱屋及乌。
他母亲或许不知,其实她很多年前便赢了,从来看似凉薄的人,情深更甚。
倘若没有她肆年前多此一举,节外生枝的话,她想要的盛氏集团,早已是囊中之物。
盛氏之主,靠他一人该如何做到?
“…念念,前些日子,有人指责我太自私,当年我们在一起时…”
收敛心神,决定已下。
盛璨幽幽叹气,感慨道:“…我分毫不照顾你的感受,平白地让你受了好些委屈…我想了想,的确是我的疏忽,但为何你也从来不抱怨?事已至此,作为补偿,我有些东西,想要给你…还记得威海小区内的那棵大榕树吗,我们埋下时光胶囊的地方,我等你…”
夏念之抱着胖喵喵走神许久,直至盛璨突然指名道姓地提及自己,她那漫天神游的思绪,才堪堪回笼,恍恍惚惚间陡然惊醒,暗叹,看来这世道上,终究是有玲珑剔透心思的人…
…有这般想法,是极难得的…
毕竟自她与盛璨相爱的消息爆出后,震惊了整个平城的上流淑女圈,太多名门闺秀都觉得,作为盛二少,竟可以做到广而告之他们的恋情,是她的荣幸,亦是她的福气。
但事实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只是…盛璨怎会突然这般伤春悲秋,愁肠百结的,不像是他风格啊…
夏念之登时警觉,盛璨突然来电,先是要见她,继而提到过往回忆,随即又是恨不恨的教她作选择题,直至此刻,说什么恋爱时的过错与遗憾,夏念之总觉得哪里不甚奇怪。
所以,盛璨今日这番操作,究竟想要从她这里,得到些什么?
正当夏念之的心思百转千结,愈想愈加阴谋论时,耳畔却是听见了卧室门外传来脚步声,缓缓靠近,但不过须臾,便又停驻在卧室门外,如同先前那般,始终不愿打开这道门。
仅一门之隔,夏念之知道那位邻居先生听得到此刻她正在说些什么,可能是为了澄清,亦或者是为了反击,纷乱的心思下,夏念之不管不顾,将手机的外扩打开。
故意为之,有心挑拨。
“…那么…”神色漠然的女人正色,缓声反问道:“…我该如何抱怨?…”
“盛璨,你是我爷爷亲手栽培的高徒,那时已是当红男团偶像的你,见多识广,岂会不明白当红男偶像恋情公布后,身为路璨女友的我,将遭受到你那些疯狂粉丝,什么样过分的人身攻击…然而在最佳新人奖颁奖典礼上,你仍旧选择将恋情昭告天下,自顾自的…”
多年来为防止做噩梦而吃药,留下的后遗症便是太阳穴时常隐隐作疼,针钻似的侵袭,夏念之忍着头疼欲烈,盘腿在床沿边呆坐着,一人一猫,身遭尽是落寞。
“…粉丝恶毒用词的侮辱咒骂,但恋情公布后,你便再未帮我说过一句好话…”
“…这些你分明是清楚的,可你如今来指责我为何,不向你抱怨?…”
“…我若是抱怨了,哭诉了,你将如何?言语安慰和礼物讨好?那是治标不治本,且究其根源,你也是不愿意得罪粉丝的,毕竟宠粉狂魔的偶像标签,多好的形象塑造…”
过多纠缠不堪往事,沉溺其中不肯自拔,是夏念之绝对不愿,亦不能做的事情。
但时至今日,昔年的恩情,经年的仇怨,逼得曾经的青梅竹马,念念与阿璨,越走越远。
“…你该不是想说怕多说了,反而会激起粉丝更恐怖的反弹?…”
一线脸面,想来是不必再留。
“……你从来不说…从来不说……”
盛璨低声呵呵笑着,不断重复着简单的一句话,夏念之愈加漠然,淡淡反问:“拆穿你的算计吗?盛璨,你爱我这三字,我无数遍说服自己深信不疑,但你呢,你相信吗?”
电话那端的盛璨终于陷入了沉默,夏念之抬手揉了揉眼睛,直到揉得双眸通红。
…你相信吗?…
盛璨从未想过,某天,他只差没有剖心明志的满腔爱意,为了两人将来的苦心筹谋,到了夏念之的眼里心底,竟然沦落得只剩下一句你相信吗,她竟然是怀疑他的。
“这话谁跟你说的,盛痕吗?”盛璨自嘲笑着,恍然间想到什么,便如同溺水者与浮木,他紧紧地抓住了,宁肯自欺欺人,亦是再不愿松开手,盛璨笃定,厉声坚持道:“是了,过去的肆年,他必然是天天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就是他骗你的,你才会觉得我不爱你!”
“盛璨!你到底还要往盛痕身上泼脏水到什么时候?!”
电波如实传送了夏念之隐忍许久,终于爆发的愤怒
盛璨愣住,但也不过只是一瞬,很快地便反驳:“难道我说的是错的?他是我的亲兄长,却连我喜欢的女人都要抢,这样兄弟妻却可欺的好戏,难道不是他一手导演的?!”
证如夏念之所言,作为男团出身的顶级偶像,他的确熟知娱乐圈的偶像生存法则宁愿偶像被上,也不愿他去上别人而夏念之的确,亦从未要求过他,为她正路璨女友之名。
布莱与夏念之指责他的话是对的,为着在平城上层圈子里证明自己是夏念之的正牌男友,在盛痕面前宣誓主权,他的确激进了些,但人性总是利己的!那有什么错?!
占有欲,自尊心,谁人没有?!
“若是盛痕,他的手段或许比我还要狠。”
豪苑的几幢楼间,有处空中花园。
拉开窗幔,由屋内远望,满目皆是葱茏翠绿,亭尖一枝独秀,苍穹之顶下,孤零零。
“盛二少,盛痕当真,对不起你?”
择日不如撞日,那位邻居先生已然两三天并未出现在屋外客厅点卯,谁知偏盛璨的电话突如其来,邻居先生竟也恰恰好地出现,她是有私心的,某人无所谓,她却不想忍。
何况关于盛痕的话题,由盛璨亲自提出,今日不知为何,全无平日里将所有运筹帷幄之中的云淡风轻,行为举止,说话行事,颇是毫无章法,简直令人不得不有所怀疑。
电话那头的盛璨,到底还是不是她所认识的盛二。
但是,俗话有云,先撩者贱。
夏念之虽然疑惑,却未曾多加深思。
……
“盛老退位,盛氏集团董事局主席位置的归属,有所争夺,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所以暖阁爆炸,高顿地下车库爆炸,接连杀招的幕后主使者是谁,目的为何,你我心照不宣,盛痕岂会不知?但盛二少,你至今安然无恙,难道是以盛痕的手段,他动不得你吗?”
“无论是否思虑盛氏的威名,声望,亦或者因你是他的弟弟,他不仅仅替你收拾了残局,更放过了将你置之死地的机会,否则那些权贵,会容忍你拿他们的性命为盛痕作陪?”
“盛二少,要杀他的人是你,你反过来指责他对你不起,你不觉得可笑极了吗?”
电话那端的盛璨似乎打翻了什么东西,咚地一声巨响,紧随其后,是盛璨低沉却仍朗润的说话声,淡淡的,丝毫不带情绪,亦没有任何的温度:“…他抢走了你…难道还不够…”
“他从来没有给过我承诺,我们之间不过是交易,这如何能算是抢?”
何况,当初分手被甩的人,大约,貌似,好像,是她?
思及此,夏念之敛眸,半晌后睁开,呵笑了声,认真道:“……盛二少,愿赌服输,怨天无忧,鉴于你所纠结的爱与不爱,我曾提醒过你有极大可能血本无归……但你选择义无反顾,便不该牵罪他人……若你仍觉得心灵受到莫大伤害,那你的仇恨对象该是我……”
门外始终静谧,邻居先生不知道是否还在。
夏念之将手机握得死紧,她想,事实如此,无所谓说与不说。
“……这一切的最开始,是我先喜欢的他……”
“……你我都是疯狂的赌徒,豪掷所有,倾其一切,可惜最终,我们谁都没能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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