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潇潇细如愁,一树桂花不胜雨疏风骤,星星残残打落在水洼中,石灯上,门绫里透出微弱灯雾濡了霏霏雨丝昏化了庭廊边几枝弯曲摇摆的细竹,翠竹水亮,躲不开风雨摧残,弯枝雨珠断线,冷冰冰残败了竹下盆栽白菊安寂,散了香味,徒是丝瓣泥淖,卷风一阵,绫门顿开,飘来的雨涟吹得廊边竹丝帘逆翻,雨风猛烈朝徐公鼻子里灌,他急拂开那些挡面的竹帘,火燎赶往厨房。
外面风雨晦暗,殿中人影忙乱,黄檀地板上旧血未干新雪又覆,围屏坐榻上吕焕扶着竹簟呕咳不止,白衣襟上已是洇红点点,面呈青黑,昭仪珠手忙脚乱,不厌其烦用手帕去揩他唇边的血迹,眉目紧颦,眼眶红莹明灭。
吕焕呕得脱水,刚一修整,喉上翻涌,又咳泻出黑血,昭仪珠记得脸色煞青,帕子染红一片,陡然道:“采繁,快倒些温水。”
采繁忙去,吓的手抖碰响杯盏。
昭仪珠目暗一片,一面颤然给他抚顺心气,一面戚怜道:“夫君,徐公少顷就会熬药过来,你要撑住。”
采繁急急端水过来,昭仪珠腿软手浮,接过茶杯,茫惶喂吕焕喝下。
夏秋之际,气候无常,他因着前面服过大量毒药,虽有江寒药求得及时,但他体内毒素周期过长,尚有余毒未清,损了身子,导致此番发病之际,来势猛烈,超过了以往极限。
昭仪珠心疼的像是有东西在慢慢扭拧她的心脏,磨榨出殷殷心血,窒得她呼吸滞痛堵结,红眼望着那青苍垂奄之人,巴不得那万般绞磨痛苦,能换她去全然受过,她爱吕焕早就超越了自己生死,抱着他看似轻飘,却沉冷无比,她心抽顿,声声揪绞:“夫君…..不管外面风雨多大,我都会一直守护在你身边,陪你哭,陪你笑,陪你痛苦,陪你失落….”她说着哽痛的接不上声。
吕焕只感觉到她身体温热,敛沉着眼睛,脑不晓事,那温暖令他想要安心睡去。
采繁在一边看着滴泪,昭仪珠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就超过主仆,她跟着悯怜,目视吕焕,眼中泪点如晦,甚有些发泄的念头,如果不是遇到他,公主本该幸福,现今却要陪着一个病秧子,半生拖累。
她想及此,不忍再看公主痛心,抹着眼泪,悄悄退出内殿,正撞上徐公,泪目哀戚,埋头略一欠身,怏郁离开。
徐公幽叹着端药入内室,天冷,昭仪珠将他扶进床榻里盖好被子,他呕得虚脱昏沉,徐公伸手静探脉络,少时,脸上皱纹松开,松沉道:“侯爷脉浮,体虽风弱,好歹比刚才轻了些,”他说着凝望病沉吕焕,声软无力:“我家主子命苦,灾难总是一波连一波的上,他怎么承受得起….”
正说着,就噗通一声,跪倒在昭仪珠面前,昭仪珠错愕,置了药盏就去搀他,并言道:“徐公这是干甚,快起。”
外面竹影孱摇,徐公脸上注满沧桑,于宫中,于江湖,于东朝,于侯府,千难万险,步步走过,他把一切都看得很透,昭仪珠是东朝的公主,却是吕焕的救星,他的表情比殿中的灯光更为明烁,亦如沉水般静深,震到了昭仪珠。
他坦言:“从前老奴从未放心过公主,可老奴一直都看着,您对主子的好,老奴亦点滴铭记。”
昭仪珠笑得苦涩,“他是我的良人,一辈子我都认定了他,我若不对他好,他该多苦…”她的眼中涌满爱怜的软雾,像是一片满溢的汪洋,面色却皎莹如珍珠。
潇潇冷雨滴滴答答淋落在房檐上,听雨声有渐小趋势,外面的风声也停,竹影弯韧静歇,廊帘不卷,灯辉不烁,人影不昏。
橘灯里,徐公的脸色暖如朝霞,明目涟涟,冰涣始开,他望昭仪珠如羲和女神,厚目里满是敬仰,稽首深深跪下。
昭仪珠以一种成熟的面貌,礼貌俯凝他,在暖霞光映中,聚精会神,面目深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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