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丝不挂的余图艰难地爬到一颗树下,一爪抓入树干之中,片刻之后,只见那初春的树木枝叶枯死,如在寒冬中苦苦挣扎。再看余图,只见他身上的伤痕却在慢慢愈合。

“五行剑法,枯木逢春。”公孙还赞赏地点点头,他知道,这是五行剑法中最难练的借尸还魂之法,是天下多少武者梦寐以求的重伤恢复的招法。

“难得”,公孙还摇头道:“你一个弱冠修为的废物居然练成了此招,易学天赋之高足以让郭氏的那些天命修为却尚未练成此招的人羞愧。”

这招法公孙还虽然赞赏却不赞同,因为词馆对好招法的理解是:自己站着,对方躺着。

有所恢复的余图改变战术,决定先下手为强,他运起毕生功力——土遁跑了。

公孙还冷笑一声,挥剑就地画了个大圆,这个大圆将余图逃跑之路锁死,将他画地为牢。余图无处可逃,只能又钻出来,他才冒出个头,被一脚踢飞到章界的尸体边。

余图被踢得呕吐不止,却吐不出血来,他看着章界的尸体,哭诉道:“前辈,小子无能,不能完成你之心愿,只恨未能听完令尊之事。”

公孙还瞪大双眼看着余图,对方所谓的“遗言”在一个杀手那波澜不惊的内心,泛起了涟漪。

公孙还叹了口气,抬头看着天,慢慢地说道:“章界,章信之子,元祐元年(1086年)中举,其天资、学识与其父相比,远远不及,屡试不中之辈,名落孙山之人。”

说到此处,公孙还想到自己今年才落了榜,一时感同身受,既然哭了出来,继续说道:“元符二年(1099年),宋夏战事激烈,我天朝上国故然取胜,但国库空虚、百姓疲惫、将士思乡,欲一举吞灭困兽之夏,确是难事。此时,北方辽国虎视眈眈,岂会坐视我大宋强大?便遣使调停宋夏战事。”

“时值夏国朝政为太后梁氏把持,梁氏贪念权势、穷兵黩武之徒,誓不谢罪议和,宋辽皆恶其行径,密谋除之。密计虽成,宋辽却无人愿依计行事,皆因此事凶险万分,行事之人,必定身死异国他乡。”

公孙还说道此处,看着章界的尸身叹气道:“此后,有宋人舍身随辽使赴夏,毒杀梁太后于夏国朝堂之上,该英雄自杀未成,被生擒于殿前。夏人问其身份,此人至死未发一言。夏国朝野震怒,于夏国宗庙处将其抽筋扒皮,生食其肉。此间,英雄服尽天下续命之药,血肉无存,十日方死。英雄死后,夏国将稻草填其皮,游街示众;将其骨烹汤,分与夏国人食之……”

公孙还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的声音,他看着章界的尸体,对尸体说道:“那年,离乡情浓,思亲病重,你这个落魄书生身感风寒,抱病上京参与来年会试。以你之才学,纵然再苦读十年,也是枉然。不过,你高中了,你意气风发,你春风得意,你饱读诗书,你知天下之事,你却不知,一卑微之父,以其性命为其子之前程,与朝廷做了笔买卖……”

公孙还抬头看天,两行泪划破脸颊,口中念念有词:“谁言游子思亲泪,不及高堂念子心。”

余图坐着听完,公孙还站着说完,两人坐立难安。

余图哭着喊了一声父亲,他无限向往着那个在他出生后就不幸身死的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父爱?

公孙还哭着喊了一声父亲,他无限向往着这个从他出生后就素未谋面的人,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有什么样的父爱?

公孙还看着余图,收起了眼泪,词馆交办的事还没办完,该抒情的地方已经抒情了,该总结的地方也该总结了,这样的文章才算真的完结了。

余图看着公孙还的眼神觉得很熟悉,这眼神和他家乡的屠夫杀猪时候的眼神简直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讲究手起刀落的职业眼神。

余图打个冷颤,眼明手快的抓起地上的群星落九天对准了公孙还。

公孙还打个冷颤,眼明腿快地转着身体来异形换位,把瞬间湿透的后背对准了余图。

场面很安静,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公孙还镇静下来,然后恼羞成怒地明白了事实的真相:这厮根本玩不转,还吓得自己白流了一身冷汗。

太丢脸了,颜面尽失的公孙还向余图刺出几道剑气,他要用余图的死来挽回自己的颜面。

余图迈起酒步翻身躲开剑气,却躲不开剑身。余图就这么看着剑刺入自己的头颅,不,他还看见一个影子飞来,用手指弹偏了剑的轨迹,让自己又看见了一线生机。

余图看清了飞来的影子,又惊喜、又哀怨、又勉强地喊了两个不连续的字:“父……亲”。

而来人也又惊喜、又心疼、又坚定地喊了两个字:“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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