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霜的病是需慢慢养的。因而这个正月里,宫里的宫人都小心翼翼,大节下里也没多少欢庆的气氛。  然而与这宫廷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永和宫里的和谐、愉悦的氛围。这永和宫中,人人脸上都带着笑,仿佛有什么事能让他们发自肺腑的那么高兴。  就像现在,林琅和进宫不久的飘雪,再围坐在庭霜床前和她逗趣。  飘雪有了身孕,虽说月份不大,林琅还是让侍女拿了圈椅放在床外,拿了手炉和脚炉来给她焐上。  庭霜经过这几日的调养,虽元气未能恢复,但已经能半坐在床上,与林琅、飘雪说笑了。精神看着也比之前好上许多。  飘雪刚进宫两日,虽见着庭霜一日比一日好,心中还是有些埋怨纪世达的欺骗,这两日都不怎么待见他。刚刚纪世达请完脉出门前,偷看飘雪好几眼,但飘雪都没有回望他一眼。  庭霜看在眼里,少不得要劝上几句:“你别怪世达,也别怪冉可儿,是我不让说的。”  飘雪见庭霜开口提这事,撒娇道:“阿姐别护着他们。阿姐昏迷了那么多日,什么也做不了。肯定是他们瞒着我,和阿姐有什么相干?”  庭霜笑道:“我不是护着。实在是不愿你们夫妻二人为我的事闹别扭不是。况我这病,不是人家世达,早就不知怎么了。你不替我谢谢人家,还给人家脸子看,这是什么道理。”  飘雪回道:“他给阿姐看病,那是本份应当的。阿姐把我养这么大,他为阿姐做这么点子事,有什么事谢的。说怕我有了身子,告诉我对孩子不好。这是什么借口?我听着阿姐回来了,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伤着孩子。”  庭霜斥道:“你说的那是什么话,讲得是什么理。我这么多年教你的道理,竟是教到狗肚子里去了。人家世达欠你了?当年他来求娶,难道他还配你不上?你现在越活倒是越回去了。你不过是吃定他稀罕你,才敢如此蛮横无理!”  飘雪打趣道:“人说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这还不是和阿姐学的?我待夫君的态度可比阿姐待皇上的态度好多了。前儿个阿姐为林琅出嫁的事训皇上那一顿,照我看,和训儿子都不相让了!”  庭霜笑道:“你这猴精,正说着你呢,你倒说到我身上了。这事都分轻重,你气世达气得没理,我□□上却是有理的。你说为着我的病好不透,就想把林琅的婚期延后。别说林大将军不同意,我现在的母家江家也丢不起这人。这三媒六证都过了,聘也下了,因着我的病不让别人成亲,说到天边也没着道理不是。”  林琅听说到了自己,也插话道:“正说着你们两的事,怎么又扯上我了。再说现在阿姐回来了,我又能侍奉阿姐,这嫁不嫁的,林琅倒不看重。”  庭霜见一个两个都这样,不由得气起来,说道:“糊话。我以前见天的教你们,人贵自重,然后人重之,你们倒好。全指着为我活着。我这是回来了,倘或我又没了,你们是不是一个都不活了?”  林琅和飘雪见庭霜气了,忙着安慰:“阿姐莫气,刚刚是玩笑话,阿姐别当真。”  飘雪还认真地解释道:“我和夫君这是夫妻之间的情趣,闹着玩的。阿姐可别气坏了身子。”    正说着,魏冉一掀门帘进了门,抬头便问:“谁气着阿姐了,阿姐告诉朕,朕替阿姐出气。”  庭霜假意抱怨道:“你们都合起伙来欺负我,我和谁说理去?”  魏冉听后,调侃道:“她们朕不知道,朕可是不敢欺负阿姐的。若阿姐一气之下离宫出走,朕可真是没地儿说理去了。”  庭霜见魏冉故作轻松的模样,正色问道:“怎么?朝堂上遇到难事了?”  魏冉没想到自己故意隐瞒,还是没能逃过庭霜的眼睛。怎么自己在阿姐面前,就想是透明的一样。魏冉摸了摸鼻子,对庭霜说道:“不是太难的事,阿姐只管好生养病,朝堂的事,冉儿自己省得。”  庭霜见魏冉摸了鼻子,知是他隐瞒事情的惯常动作,便故意对他说:“是臣妾逾矩了,后宫不得干政的。”  魏冉见庭霜这样说,果然怕她想多了,解释道:“不是这样的。阿姐如今病着,怎好用这些事情劳烦阿姐。而且事情已然这样了。朕犯得错,朕就有那个肚量去认。”  林琅见魏冉这样说,想着这两日大哥进宫对自己透露的一点半点消息,便问道:“陛下可是说得西南军粮草之事?可会影响到寒月?”  魏冉知道林琅并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大约是听林石懿提过。便推说道:“事情大体有解决的方案了,不过是多花点钱罢了。寒月领着的西南裴家军,粮草本是充裕的。现下粮草出问题的,是调至西南的配合军队,而且他们是准备侧应裴家军的,所以并不和寒月驻在一地。一个在岭南,一个在岭北,不可共用粮草。所幸岭南王愿意提供三十日的粮草,以待粮草续上。总算没有引起大麻烦。”  庭霜听他们如此说,问道:“岭南王?他能这么好心?这大军三十日的粮草怕是不便宜吧?”  魏冉劝道:“这样的事,如今多花点钱就能解决,也不算大麻烦。阿姐不要费神了,左不过没有激起兵变,不会给南诏以机会。”  庭霜问道:“这事变成这样,与我生病有关吗?”  魏冉劝道:“没什么太大的关系。正好相反,不是你生病让事情变成这样,而是因为想让这件事变成这样,所以你才会病了。”  庭霜笑道:“既然是这样,我更应当知道事情是如何发展的。毕竟是我差点丢了性命。”  魏冉没想到,庭霜现在这样,还是与当年一样,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不过那又如何,本来阿姐就是这样敢爱敢恨的。  但是目下这样的情况,魏冉只是担心庭霜的身体,还不想让庭霜介入到如此窝火的事里去,所以魏冉还是劝道:“阿姐如今身体不好,这事即便要让阿姐知晓,也不急于这一时。”  庭霜一听,冷笑道:“看来,现在阿姐说话已是不管用了。既然如此,陛下就去忙吧,反正阿姐现在只有养身体的能力了。”  庭霜这话一出,魏冉便知道庭霜是真的不高兴了。看来阿姐和以前一样,对朝堂之事的兴趣永远高于对自己的兴趣。因而魏冉只得投降。对着庭霜介绍起此事的起因。    这事估计是右相系列手段的根本目的。前几日因庭霜病了,朝中提前封了笔。魏冉怕西南战事出现问题,于年前急调闽、浙六万大军赴岭北驻扎,以防不时之需。  此次调防,本是正常的军事行动,因北方河道结冰,漕运不便,因而户部上书,请求从江南、浙江两地官仓现行拨粮,由漕运运至泉州,再走陆路运往岭北。  然而事情却远没有打算的那么顺利,军队于年初八已经开拔。而粮草也在年初十运抵了泉州万盛昌大码头。但六船的粮草,既无人卸载,更征集不到足够的马车来运输这么多粮草。加之年节期间,泉州多雨,如若再不卸货,粮草一旦受潮就要损失良多了。  但这却不是最棘手的问题,最棘手的问题是,大军已于年前在天台山附近集结,并在林石懿的不断催促下按时开拔了。这一开拔,便不能停下,以目前大军的行军速度,正月十五之前,肯定能到达岭北。届时六万张嘴要吃的,如拿不出来,激起兵变可不是闹着玩的。  魏冉当皇帝时间也不短了,这种低级错误犯得可能性不大。为何出现如此大的问题,一是户部办事不力;二是年节是比较特殊;但最重要的是第三条,今年的闽南多雨。三条相加,现在停在泉州万盛昌大码头的六船粮草,其实已经指望不上了。  因而岭南王世子才会在朝堂之上大言不惭地说,其父王的爱国之心,让他们愿意拿出三万石粮草救急。但要价却是整整十万两白银,比市面的价格贵了三倍都不止。但现下这种情况,明知岭南王狮子大开口,也不得不与他周旋。  毕竟,岭南王说的也不无道理,他这三万石粮草是实打实的,而如今再从江浙一带征粮运过去,十万石运到岭南也差不多只剩下三、四万石了。毕竟庞大的运输队伍,也是要吃要喝的。  庭霜闭目听了大体的情况,心中已然有数了。看来这岭南王是勾结了右相想发一笔国难财,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嘛!  突然,庭霜睁开了眼,望着魏冉问了个问题:“大军行军是走得那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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