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说笑着,就见丫鬟进来请了安。
“大少爷,大少奶奶,这是顾公子刚给的赏赐。”
她们把玉豆子拿在主家面前过了明目,记录清楚,才可收下。
姜琮月愣了愣,和薛成琰对视了一眼。很快又想明白,顾西望这是下决心了。
薛成琰不由觉得有点好笑,甚至低哼一声笑出了声。
他浑不在意地拿起一对金环比了比,挑出最好看的那个佩戴在姜琮月的头上,神情无比专注,低声说:
“且看这小子能上进成什么样吧。”
…
长孙府。
这些日子以来,长孙太傅是等得眼睛都望穿了。
他踱步来踱步去,就等着姜夫人那个默写的《九章算术》。他还没有见过这样的稀罕书,心里忐忑,又怕上面的太高深,自己看不懂;又怕姜夫人默写不完,这短短的时间没什么收获。
他想了许多,都不敢期待今日能见到什么。
好不容易听见回禀:“薛小将军和夫人来了。”
他腾地就站起来,手在掌心一捶,连声道:“快快请进来,给两位安排上好的茶水!对了,青燕呢,还有青松,把他也叫来陪客。”
长孙青燕是太傅的长女,一向在外面出名些,因为太傅宠女儿,一向给女儿最好的资源。
长孙青燕性格落落大方,在京都人缘也好,是以许多人都会忽略了她还有个同样优秀的弟弟。
长孙二公子,长孙青松,今年十九岁,正是风姿如玉的年纪,行事稳重,读书也很多,早已是许多夫人心中的名门贵婿。
不过他性格内敛低调,还没有谈过亲事,一切都等着皇上下旨做主。
不过说实话,长孙家的人心里也知道,二公子多半是要上娶的。
否则以他的身世相貌,不会没有人踏破门槛地说媒。如今没什么人敢上门,不过是都揣度了陛下的心思,怕陛下想把他留给自己的女儿罢了。
谁敢跟陛下抢女婿?
不过长孙公子并未因为这个广为流传的揣测而有所傲慢和不同,他照旧是稳妥谨慎地读书进学,跟着父亲学知识、明礼节。
陛下这两年也召见过他几次,不过也没有细说什么,只是考校才学。听他答完,也就点点头说:“不错。”
长孙家一向跟着陛下的意思来。
长孙青松听说了父亲的意思,从跽坐中站起身来,向师傅道了声:“先失陪了,父亲叫学生去陪客人。”
师傅和蔼地捋着胡须看着他,点点头,满眼都是对爱徒的欣赏。
长孙青松长大之后,就没有再去国子监进学。小时候他也在国子监启蒙,不过后来太傅觉得国子监中种种家族的后代纷争太多,教学进度不一,难以因材施教。
因而对子女教育有格外要求的长孙太傅就把二公子带了回来,自己教他;等他再长大一些,就请了信得过的师傅。
不过长孙青松对薛成琰还是有很深刻的印象,毕竟他小时候也是和薛成琰同窗过的,知道薛成琰的名头和威风。
又知道长姐和姜夫人交好,所以他对这二位很是敬重恭敬。
姜琮月一来长孙府上,就发觉与其他地方不同。
长孙府是江南的制式,没有京都的建筑那么轩峻宏伟,园子里引了许多活水,又栽了柳树,白墙青瓦,丫鬟也是穿着朴素的棉衣,不像别的高门有那许多花样。
长孙青燕出来迎他们进厅堂,路上的侍女都安静无声,齐齐整整地屈膝见礼,往后退去,一看就是看重礼仪的人家。
进了厅堂,一个高挑丰俊的郎君迎出来,低眉拱手道:“见过夫人,见过薛将军。”
来人声线温润清朗,是个很清爽的青年人。
薛成琰看过去,略挑着眉,饶有兴致地看着他,倒是高看了一眼。
能一眼就看出来他敬重夫人,先向夫人问好,这位长孙公子很是有眼力见。
“二公子,久仰大名。”薛成琰也对他很客气。
长孙青松倒有些愣,不知道他如何对自己这般优待,抬起脸来。
两人仔细看了看,在心里齐齐为顾西望吸气。
这个情敌可不是什么小对手啊!
等他们俩进去,长孙青松才有些未名其妙地摸了摸鬓角,转头问长姐。
“长姐,我可是有哪里不妥?”
长孙青燕也愣了,她上下看了看弟弟,没有哪里有问题,甚至收拾得很体面。
不过刚才姜琮月和薛成琰的目光确实暧昧,她是成过婚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不是打量人品相貌,思量亲事,一般不会有这样仔细的眼神。
心思囫囵一转,长孙青燕一边纳闷,一边心里又好像有了些明了。
——哦?这难道是……
她记得……薛小将军似乎有个妹妹。
这下长孙青燕的眼神立刻变了,看着弟弟的目光透出更多的谨慎和郑重,她拍了拍弟弟的肩膀,理平他本就已经很整洁的衣襟。
“青松啊,好好表现,姜夫人和薛将军面前可就看你的了,日后还多的是要接触的时候呢。”
长孙青松仍然有些莫名,父亲不是从不和勋贵过多交往吗?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和薛家走近了?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长姐的意思,只是妥善地点点头。
姜琮月在长孙太傅激动得搓手的目光中,从袖口掏出了一本书。
书皮崭新,还泛着墨香,是她刚默背下来的。
封页上,竖着写着《九章算术》几个大字。
长孙太傅一看见呼吸就屏住了,像看见了什么稀世奇珍,不敢去触碰它。盯着看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枯树皮一般的手捧起来。
他珍惜地翻开第一页,便看见了上面果真如同姜琮月上次所提的一般,写了目录。
均田……衰分……粟米……
他立刻翻开一章看起来,如饥似渴地往下翻阅,老脸上一脸认真,甚至顾不上跟主人姜琮月道谢和讨论。
姜琮月也很理解,她看着长孙太傅如饥似渴的样子,心中只感到对舅舅的欣慰。
舅舅留下来的那些东西,一直储存在阁楼里关着。自从他丧身在赶考路上之后,王氏就再也没开过阁楼,只有姜琮月悄悄去过。
那么多藏书,只有姜琮月一个人、一双眼睛、一颗心记着。即便她记忆再好,也觉得可惜。
有许多书,她后来寻遍书市,也再没见过。
什么《星经》《齐民要术》《农政全书》《天工开物》《泛胜之书》《相雨书》,姜琮月看过,惊为天人,都是利于民生的专着。
那些作者她都未曾在历史上听过,可留下这样的书的人,不该是籍籍无名的。
姜琮月想了许久,觉得兴许是昔年文字狱的缘故,许多书都失传了,因而这些着作被藏了起来。
如今要是现世,那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得慢慢来,不能一下子全拿出来。
否则,只怕会引起大祸。
她还得寻机会去银山老家一趟,以免那些书被虫蛀了,或是保护不当,更甚至被王氏一把火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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