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百通当时正忙里偷闲,云里雾里,思想时儿跌落,时儿又如羽毛扶摇直上。

“咚咚!”新来的小护士一脸不高兴,“郝医生,又做春梦呢,沈医生叫你!”冷若冰霜,这个老男人,都成了精,御女数人,这不眼下,妻的位置又空荡荡的。

“有事?”

“那边来个伤兵,沈院长没出来,沈医生感到棘手,让你去看一下,这男人皮糙肉厚,也没有潘安之貌,是如何赢得一颗颗芳心的?迎风怒放,逆风摇摆的,那些女人真是傻,那小护士吐吐舌头。

“噢!就来!”往事如烟,烟呛五腹,气上下窜流,有慷慨,有惋惜,有不值,更多是忏悔,它象凌河的冰块,顺着解冻的急流,飞流直下,毫不夸张,三千尺不足矣,直上直下的地方不止,那是坠落,更是跌落,飞花碎玉,飘逸的美,唯其粉身碎骨,才可涅槃重生。

他机械地动着,思想还在烟雾一样的往事里,“什么事?人在哪儿?思想分庭抗礼:一半陈年旧事挣扎,一半面对现实无奈,是谁扯了谁?是谁搅了谁?

”这里!这里!你走过了,你进那个门干什么?过来!就是他,他说是你亲戚,你得称呼他!”还是那个小护士,一脸不耐烦。

“噢,是你?”他认出来了,名字不记得了,好多年,还是这模样,记忆是一张发黄的照片,“你怎么啦?你当兵了?怎么啦?”

“他腿上有枪伤!”小护士象驴一样多嘴。

“先交五块大洋!”

“我没有钱!”

“那就哪儿来哪儿回!”郝百通半蹲着身子看一眼,然后抱着臂子,扭身要走!

“我背上有把枪!”

“跟我说不着,我们合安堂只收银子,不收枪!”郝百通看看沈昊。

“你知道什么?不识货的家伙,这枪托是乌木的,还不是毛山榉,它出自乌木镇,仅这一小截乌木就值……”

“合安堂不搞通兑,那你就拿着它,兑换成银子再来!”

“乌金在你眼中成了臭狗屎!我这伤,你治不治得了?”

“小菜一碟!”

“你知道我是谁?要论起来……”

“别论!”郝百通摆摆手,“再论一会儿,它就该化脓,就该烂了,要是治不了,这腿就该锯了!”

“狗日的,六亲不认,不讲情面!”

“你骂谁?你他妈是我六亲当中哪一门?你再骂,我就把你从这儿死狗一样,拖出去扔了喂狗!”

“你等着,就认得钱,钱是你亲爹呀?真是的!”

“不是你亲爹,可你待它比你亲爹都亲!”

太阳迷离地晃动着,乾坤可以颠倒,唯独这天地不可以,自从盘古开了天,这天就一直高高在上,地就在脚下,世界可以翻脸,人就更无情,疼痛是难忍的,石卿潦倒到身无长物,家或许早就因年久失修,坍塌成一片废墟,废墟上早已经长满草,开遍花,蛇或蜥蜴在那里快乐成园,眼一闭,脸一扬,鼻子一酸,再睁眼泪水就模糊了视线,拖着腿,耿直要走。

“你站一下,我去找个行家里手来看看,你打算卖了它?”沈昊不了解他,动了恻隐之心。

“瞎耽误功夫,跟这种鸟人……哎!”郝百通扭头走了。

沈昊和小护士耳语几句,小护士头点得象捣蒜,象片云彩,飘了出去。

沈仲林僵在那里。

沈昊拖了条板凳,示意石卿坐,“你的腿肿胀,且子弹还在里面,早该治疗,否则……你坐下来,稍等!”

“谢谢!”

“他活瞎了,真的是一把好枪!乌木镇的正品!”

“你卖了枪,部队上你怎么交待?”

“顾不上了,等腿好了再说!郝百通真是认钱不认人了!”

“不能怪他,既又制度的原因,也有血的教训,有人就是治了病不给钱,还说各种难听的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又能怎么办?呆会儿,她来了,要是真能买下你的枪,你把这衣服脱了,省得招惹是非!”沈昊试图让石卿放下敌意。

踢踏有声,沈西英骑着马,让浑身颤栗的小护士搂着她的腰,风驰电掣,约莫一袋烟的功夫,就来到合安堂。她从马上,跳到地上,把小护士连拖带抱下了马,“他人呢?底底细细搞清楚没?别让人骗了,这二年什么怪人什么怪事都有可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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