鼍神大殿,庄严肃穆,穹顶高远,好不壮观,只是,昏黄烛火,血色帷幕,倒映出那巨大狰狞的鼍影叫人心头一颤!
苏无名,上官瑶环,卢凌风与樱桃,四人对视一眼,眼底泛出些许惊讶,却又很快平复,如此把戏,早在苏无名见到那客栈掌柜之时,便已有猜测,如今,只待片刻,便揭穿贼人把戏!
卢凌风环顾四周,目光凛冽,这鼍神大殿着实宽阔,四面八方,均有鼍神社社众把守,人人持刀,目光冷漠,洞窟通道亦是四通八达,卢凌风不动声色,暗自沉心速记周遭布置,以防不测。
随着一声浑厚低沉的牛角号声,登岛众人皆入此地,看着那巨大的鼍影,仿佛掀起一阵热潮,除去苏无名一行人与少数几名还算清醒的宁湖官员,其余众人,无不狂热激动。
那宁湖长史顾文彬更是率先下跪,纳头便拜,“祝鼍神社香火旺盛,绵延万载!”话音落下,身后众官吏与百姓同样齐齐下拜,高呼此言。
只是,众人很快便察觉了异样,洞窟内的鼍神社社众目露凶光,凝视场间,沈充更是大步流星,伫立高处,死死盯着那几道纹丝不动的身影。
苏无名目光宁静,负手于前,看着那所谓的鼍神身影,一动不动,内心腹诽,又忍不住长叹,宁湖之所,中州之地,没想到,如此富饶之乡,关键之处,上至官吏,下至百姓,居然可被一人玩弄于鼓掌之间,可悲,可叹!
卢凌风一脸不屑,看着身后众人叩拜,一股怒气瞬间盈满这位少年将军心间,大唐疆域,中州地界,竟催生出如此邪教异社,在宁湖兴风作雨,作威作福,甚至,凌驾官府之上,其下官吏百姓,不思反抗,竟任之受之,当真可恼!
上官瑶环视线低垂,余光扫视周围一众跪倒的官吏,尤其是看着跪倒身侧的顾文彬,清冷的双眸透出更加清冽的冷意,跪倒在地还未曾抬头的顾文彬忽然感到一股难以难说的惊惧从尾椎直冲天灵,上官瑶环缓缓收回目光,看向已然凶光毕露的沈充,面容更显平静,这位两道大使,代天巡狩的女子,终于要与这为祸大唐的邪社,正面交锋!
樱桃自然察觉场间气氛的忽变,她本就是江湖儿女,不屑官场权力,对于这残害百姓,凌驾官府的鼍神社本就心存厌恶,更别说,他们还欲加害自己父亲,短剑紧握,紧紧守护着上官瑶环,铲除鼍神社,乃褚萧声所愿,樱桃为其女,当仁不让!
而最令鼍神社未曾想到的是,除去这一行人,宁湖官吏中竟也出现了几人,身形丝毫不动,直勾勾地盯着那站立人前的沈充,而宁湖司功参军宋江波赫然其列!
沈充双目圆睁,面皮颤动,回首看了看那高大的鼍神身影,心中恐惧尽散,恶向胆边生,高声喝道:“上官瑶环,苏无名,卢凌风,你等为何不拜鼍神!”说话间,眼神略过了樱桃与寥寥几个未跪的宁湖官员,不过土鸡瓦狗,只要解决了上官瑶环,宁湖便还是鼍神社的宁湖,到时只需找个理由一番推诿,谁会知道上官瑶环是如何死的,这宁湖官员可都是他鼍神社的人!
叩首低头的众人这才知道,拜见鼍神竟有人未跪,议论纷纷,顾文彬看着凶相毕显的沈充,忍不住劝道:“上官使君,苏司马,卢参军,鼍神当面,不可放肆啊,还是跪拜一下吧!”
上官瑶环目光斜视,眼底是藏不住的厌恶,质问道:“顾文彬,身为宁湖长史,大唐六品官员,深受皇恩,却是非不分,善恶不明,纵容不法,此等邪社,藏污纳垢,残害百姓,巧取豪夺,我问你,你这长史,可有一分为国为民?可还记得为官本分?甘心于鼍神社为奴,卑躬屈膝,助纣为虐,以一州之官吏助邪社为非作歹,当着猪狗不如!你之心肺,可还是鲜红吗?”
上官瑶环质问的又何止是他顾文彬,目光扫视,冷冽严厉,还不曾起身的众宁湖官员俱是浑身颤栗,身体一软,怎么也爬不起身。而遭正面质问的顾文彬,更是两股颤颤,抖似筛糠,冷汗簌簌,后背之上似有无数条冰冷的长蛇不断游动,直上后脑。
沈充见上官瑶环等人竟对自己不理不睬,还有闲心去质问顾文彬,更是恼怒,径直向前几步,“好胆,鼍神当面,胆敢无视,此乃鼍神岛,上官瑶环,你以为这里还是有大军拥护的司马府吗?你等不怕死吗?”
上官瑶环一行人皆漠然而视,那目光不屑,冷漠,甚至带着蔑视,令沈充恍然觉得自己像一个跳梁小丑,额头青筋狂跳,正欲喝骂,却见人群中的宋江波倏然而出,高声喝道:“大唐天下,自有君王国法,天地君亲师,自有跪拜,鼍神社有什么权力令人非要跪拜!”
沈充怒目而视,纵是身居鼍神岛,他对上官瑶环仍是心有余悸,可那是上官瑶环,你宋江波又是什么东西,沈充可算是逮到可杀鸡儆猴之人,目露杀意,“宋江波!你大胆!”
宋江波本就是个刚正不阿的性子,多年来,早已看着鼍神社种种不法之行,心生不满,可惜势单力薄,无能为力,而如今,上官瑶环至,便是他们这些血还未冷之人,最大的依仗!
宋江波丝毫不惧,声音铿锵有力,“我是司功参军,宁湖的礼乐、祭祀、丧葬,皆归我管,鼍神,鼍神,大湖之中,鼍影憧憧,我就想问,神,在哪里!”宋江波豁然转身,这一问,问的哪里是沈充,他问的是宁湖的官吏与百姓!
这一刻,宋江波的眼神咄咄逼人,目光中满是炽烈,与之对视的众人无不垂首掩面,百姓尚有愚昧,可他们这些读过书,考过功名的官员何尝不知,所谓的神,不过是一个幌子,只是他们被大势裹挟,并且有利可图,便索性随波逐流,为虎作伥了!
沈充面色一板,神情突然变得认真,猛不丁来了一句,“神在你心中!”沈充回头伸手虚托着鼍神的身影,面露尊重,再回首,又变得狠辣异常,直直盯着宋江波,“心中无神,上岛易,离岛难!”
宋江波目光坚定,丝毫不惧,“少吓唬人,什么神,也不可残害百姓,也不可替代朝廷,此处,站立的是我大唐的节度使,是天子亲派,你等还想威压胁迫,致人下跪,可笑!”
沈充还想反驳,只听,那帷幔之后,忽然传来一阵悠远深沉的话语声,顷刻间回荡在鼍神大殿之中,“天命在吾,降于宁湖,护佑州民,今何官员,咆哮于此!”
苏无名等人的神色终于有了变化,时至如今,还未开口,等的便是这幕后的鼍神,如今,才是真正交锋之时!
这鼍神之声,洪亮异常,似有颤动心神之效,殿上众人惊惧不已,纷纷恢复过来,站立起身,却又重新陷入了鼍神的威严之下,顾文彬连忙起身,大急,也不知哪来的勇气,带着似怒其不争的语气,对着上官瑶环等人痛声道:“这下,你们信了吧,鼍神当真存在!”
谁知,苏无名等人非但不惧,反倒是露出了饶有兴趣的神情,静静地看着这所谓鼍神的施为,沈充却似找到主心骨,背过身对着鼍神行礼,道:“请问鼍神,该如何惩处不信鼍神之人?吾神明示!”
“可弃万鼍之泽!”鼍神冰冷而无情的话语幽幽传来。
沈充眼中凶光四溢,立马转身,看向众人,对着一侧守卫的鼍神社社众猛然挥手,下一刻,数名鼍神社社众窜出,便欲将上官瑶环一行人拿下。
樱桃与卢凌风目光一瞬,身形立动,将上官瑶环与苏无名护至身后,却听苏无名忽然道:“且慢!”
这一声,来得突兀,当真把肆无忌惮的鼍神社之人给稍稍震住,沈充目露不屑,“苏无名,此刻想讨饶,未免晚了些,今日,你们一个也别想离开鼍神岛!”
谁料,苏无名无动于衷,面不改色,反是冷笑一声,径直越过卢凌风与樱桃的保护,走近那巨大的红色帷幕几步,凝视着那巨大的虚影,感慨道:“哎呀,方才,初见你这庞然大物,心生惊奇,再闻你开口,当真是吓唬人的很!我想,任何一个初见此场面的宁湖士民,都会相信在这世上,这宁湖,这鼍神岛,真有一尊活神!”
苏无名目光瞥向身后的宁湖众人,继续道:“所以他们都心甘情愿地拜你,敬你,而你,高高在上,日久年长,也真以为自己就是神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