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顿饭,因霍十二精神不佳,便只草草谈了几句有关中午前后来访的几拨人各自的话术,与对疏浚襄水这件事所持的立场。

其实也没什么立场不立场的。

因为这前后十几人,虽理由百出,持方却空前一致——

不赞成,有难度,这得要从长计议啊……

霍十二大概早有预料,提起来时也波澜不惊……

张简,以襄水多年淤堵,屡屡疏浚屡屡堵塞为由,认定疏通工程糜费过多,乃劳民伤财。

且驻军指挥使怕也会以徭役已过,若再兴征调,免百姓而征部兵,恐士卒劳苦不堪为由反对。

即便不反对,此时既是汛期也是农忙,一动不如一静。

满椒县的叶敬儒……的师爷则担忧,清淤大动干戈会影响周遭的农田水利。

因满椒县此前几年陆续接收了不少北边来的流民,若是水利出现问题,好容易安顿下来的流民再起争执,恐引发民乱。

最末的永阳县县令冯桂郎……则不说也罢。

这位怕是干等着退休了。

三县之中,永阳最穷,县令最年长,长到什么地步呢?

说三句半便开始眯眼耷拉脑袋打呼噜,自称是醒着,可若无人照看,桂郎他都能翻椅子底下,当场摔出个流水席来。

如此,还只是所辖三县的县令。

另外还有代表州府前来的通判,与那一竿子腔调十足的乡绅耆老。

……

柴善嘉捧着块掌心大的西瓜抿了有半盏茶工夫,这些人光是名叫什么、字什么又号什么,就听得她满地找牙。

问题是关系还错综复杂,这个唯那个马首是瞻,那个又是这个的同榜同年,然后之乎者也、呜呼哀哉,全是推来倒去的废话。

听得人脖颈里明明没汗,却粘腻不堪起来…

“……好笑,通河道又不是要捅他们食道,有什么好不同意的?朝廷出面通,总比自己堵崩溃了,无处筹措的好。”

真要淤积得厉害了,出了大事,还指望临近的同僚倾力相助?

人家不告你一状就算善了……

柴善嘉一边嘀嘀咕咕,一边拿一嘴珍珠似的小米牙,龇着西瓜皮的青边。

正经吃也吃不下了,她纯粹是啃着打发时间。

哪知,话嘟囔出来的一刹那,恰逢桌面上的发言空隙。众人一静,她音量不大却运气不好,莫名其妙被摊在了当场。

“噗嗤!”

万老太医第一个没忍住,笑呛了。

捅食道这生猛的说法……着实过分了。

在众人忍笑注视中,柴善嘉心理素质算不错,淡定的扭头看向霍十二,继续嘟囔:“难道财为水,特意堵成个大缸子,为了招财?”

“那你说怎么办?”发话的是王伯冀。

他嘴角噙着笑,好整以暇的等着回答。

柴善嘉心说,好家伙,这儿等着我呢?我说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这整个州府上下全体不配合,我算哪根葱我能……

我还就必不能被问住了!

这时,霍十二递了张热巾子给她,正要开口解围……

柴善嘉道:“他们不过仗着是咱们更着急,远道而来,没现银子又没人手,只担着一个虚名,人还年少面皮薄。如此,软对抗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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