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爷，我想开山立柜！”
丁三力激动的说道。
近些时日，乡里坊间人人都在议论，那日宝芝堂内沈老爷出手奉上重礼之人，到底是何来路，在得知少年出自赵府后，众人又觉得理当如此。
只是，在他二人没被蒋莽拖来饭馆之前，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人人口中异军突起、名声大噪的周爷，竟是那日在茶楼和他们说话之人。
周泽低头掸着身上的雨水，抬头看了看火炉后的二人。
丁三力、牛老五，皆正襟危坐，看向周泽的目光中透着炙热与期待。
这？
要不——
你们先做个自我介绍？
……
茶好了，丁三力和牛老三也介绍完了。
其实也没太多可说的，就是两个丢了田的流民，七年前逃难而来，在云梦乡里和狗抢饭的时候相识，之后便一直混迹在各个帮派，勉强苟活到现在。
周泽捧着茶碗，小心的朝碗沿吹着凉气，而后轻轻的呡了一口热茶。
登时，一股暖流顺着嗓子，划进了胃里，稍缓了酒后的不适，与此同时，身上的凉意也逐渐开始消散。
“我加入漕帮不久，对你说的这些黑话不是很懂，如果没猜错的话，你是说，你想成立个帮派？”
“是！”
丁三力点头，他道：“不知道周爷对本地的帮派了解多少！”
周泽捧着茶碗，头也没抬，“你说，我听着呢！”
丁三力见状，赶忙将自己早就拟好的腹稿全部吐了出来，他道：“大周立朝以后，第一大帮漕帮，在太祖南征北战，和前朝水师作战中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许多人因此于军中和朝廷里位居高位，漕帮也理所当然的被本朝水师收编，但为了约束本帮弟子，便立下了‘漕不上岸’的规矩‘！”
听到这里，周泽点点头，关于这些，他大致有些了解。
所谓’漕不上岸‘，并非指不让漕帮弟子上岸生活，而是说，漕帮的势力，不会蔓延到河岸之上，更不会轻易与地方县衙的权利产生冲突。
丁三力见周泽点头，知道对方听了进去，更是高兴，又继续道：“所以，像咱们乡里这样的地方，除了没有漕帮之外，基本遍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帮派，只是，这些帮派的背景，或多或少的都和漕帮中人有所关！”
周泽听到这里，轻轻呡了口茶水。
“嗯，帮中好手不少，若是能得一两人的扶持，在一条街上混口饭吃的确不难！”
丁三力继续道：“所以我兄弟二人想为周爷效命，咱也在乡里成个帮派，凭借周爷的实力，我相信，很快就能把名头打出去，到时候……”
“丁兄弟！”
周泽摆手，打断了他，而后将手中的瓷碗放下，略一思考便问道：“我想知道，假如你打着我的名头，在这片街道上立了棍，然后呢，打算做什么？”
“做什么？”
丁三力一愣。
眼前这位周爷问的，他有些没听懂。
周泽笑了笑，道：“是不是和猛虎帮差不多，在街上寻个老实掌柜开的铺子，给门上贴上帮里的罩门纸，也好能每月多收些例钱，要是弄好了，就再用银子多收几个小弟，扩扩地盘！”
丁三力听着，到最后，他神色有些忐忑与尴尬。
混迹街头多年，像他这种人最善长的便是察言观色，现如今，他又如何没能听出来，眼前这位周爷说话时虽始终面带笑容，但其语气，却并无半点高兴之意！
“周爷觉得此事难成？”
他试探的问道。
“不是！”
周泽摇头。
“此事不难，只是我没有兴趣！”
话音一落，烛光下的丁三力，脸色变得有些惨白。
他能看出来，眼前这位周爷，并非是在搞什么欲擒故纵，亦或是引诱他二人做什么表态。
对方的神色和语气透露出来的，是真的如口中所言，对此事丝毫没有兴趣。
“周爷能否告知其中缘由？”
丁三力不甘心，他起身拎起水壶，将周泽眼前茶碗重新续上热水，然后开口追问道。
周泽也没有掩饰自己内心的想法，他端起茶碗，呡了一口，而后道：“理由很多，不过说来说去也就大概两点，首先就是，对于这种穷人欺压穷人的事，我不喜欢，也看不惯！”
“当然——”
见丁三力要辩解，周泽伸手，将其打断，继续道：“如果说这只是出自我的私心，那另外一个原因就是——
组建帮派这件事，哪怕费劲心思做到最后，最终也只能偏安一隅，便是连云梦乡也出不去！”
“这——”
丁三力听完，若有所思。
周泽解释道：“如你所说，漕帮能发展至今，英雄造时势也好，时势造英雄也罢，但旁人终究是仿照不来，而且大周立国至今，皇权还算稳定，朝廷的政令也算通达，地方的官吏以及漕帮是绝不会坐视一个街头帮派发展壮大而选择袖手旁观的，正如云梦乡，无论各个帮派如何明争暗斗，但始终无人在赵府之下敢做到一家独大，丁兄弟觉得我说的可否在理？”
“周爷喊我大力就好，可担不起兄弟这个称呼！”
丁三力连连摆手，接着，便是陷入了沉默。
见状，周泽也不着急。
反正已经很晚了，而且，两碗茶喝下去，酒已经醒的差不多了。
对于丁三力的提议，他亦如表现出来的那样，是真的没有丝毫兴趣。
乡里，哪怕做到一家独大又如何？仅凭收些小店面的罩门钱，又能有多少收入？
一百两？五百两？一千两？还是三五千两？
收的越多，代表需要的人也越多，张口吃饭的人也就越多，到最后其实也剩不了多少。
而且，说句不好听的，这种散兵游勇，也就只能在南市这种地方撒撒野，真到了北市，谁敢上门收钱！
哪家分号铺子手底下不养几个武师，当真是活腻了？
当然，也并非一无是处，若真能在市井中培养出几个自己人，有些事做起来肯定是要方便许多。
只是，周泽并不打算用丁三力口中说的这种方式。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时间，丁三力起身，抱着断指的那个拳头，朗声道：
“周爷，小人自小就没念过书，大字识不了几个，您今天说的我听懂了一些，有一些没听懂，反正无论如何，我兄弟二人这次是奔着把命交给您来的，如果您觉得小人说的不行，那周爷指条路，只要您说了，别的不敢说，前面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丁三力哪怕死也会趟过去，绝不后撤半步！”
“周爷，俺牛老五也一样！”
丁三力也算是想明白了，反正无论如何，先让这位周爷把自己和老五收下，至于做什么，那是以后的事情。
“你们先坐！”
周泽摆手让他二人坐下。
而后，他开口道：“说实话，今日你二人来的太过突然，一时半会我也没有太好的安排，不过——”
他见丁三力和牛老五神色有些失望，话锋一转，道：大力，老五，你二人在街头混迹多年，可否会做生意？”
“生意？”
丁三力神色有些诧异。
牛老五眼珠一转，道：“俺，俺可不会，不过三力哥会，他经常帮老张家的小寡妇卖菜，有时候一上午就能把菜全卖掉呢！”
牛老五脑袋并不聪明，他本意是想让三力哥在周爷面前涨涨脸，吹捧一番，并未想太多。
可这么一来，倒弄得丁三力老脸一红。
低声呵斥道：“你他娘不会说话就闭嘴！”
周泽也是一乐。
“没事，不管替谁卖菜，既然能卖出去，说明大力你还是有些生意头脑的！”
丁三力略一思考，试探的问道：“周爷想做哪行生意！”
周泽摇头，他没有着急说话，而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一百两的凭帖，递了过去。
“周爷，您这是——”
丁三力一看上面的数字，顿时一惊。
他活了这么大，哪里见过这么多钱。
周泽道：“其实我暂时也没有想好，不过，生意嘛，无外乎衣食住行，大力与老五你二人久在街头，想必也知道哪门生意好做，那便去试试，如何？”
“拿、拿一百两，去试试？”
丁三力恍若梦中，说话有些结巴。
周泽反问道，“怎么，怕了?”
“那倒不是！”，丁三力摇头，“周爷就不怕小人拿这银子跑了？”
“不怕！”
周泽一指丁三力的断指，道：“为了让我收下你和老五，甘愿自断一指，若是最后拿这一百两跑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那若是赔了呢？”，丁三力又问道。
周泽眉头一挑，理所当然的道：“钱进钱出方为财，若是赔了，那是咱学艺不精，吃一堑长一智，重头再来呗！”
“周爷！”
扑通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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