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寒冬对于村尾张老汉一家来说格外漫长。

他们家大儿子前些日子死了,是进山砍柴的时候脚滑摔死的,尸体被野兽掏得腹部都空了,草草收敛了不敢给张老汉的妻子看见。

因此张老汉的妻子很是怪他。

平日里忽地眼泪就落下来了,粗糙的手掌抹着发红的眼眶,想到儿子的最后一面自己都没见着,心里就痛得不行。

他家儿子本不该死的。

半山腰的法神庙过冬缺了柴,教徒们下山来求布施,村里家家户户都给了点,他家也没例外。

只不过张老汉腿脚不好,行动起来困难,儿子在忙地里的事,入冬前家里就没存太多柴火。

给了法神供奉后,他们冬日里烧火就得节约着点。

大儿子孝顺,见张老汉天冷了腿疼,就干脆趁着雪封山之前拾点柴回来。

……其实也怪不了别人。

村里人都这么劝他家,说他儿子命苦,冬天了想拾柴是常事,谁能想到阎王爷赶巧了要收人。

张老汉也是这么想的,毕竟被拿了柴火的不止他一家,而且他要是不腿疼,他儿子出不了这个事。

但他儿媳妇不认,牵着孩子要回娘家,哭诉死了丈夫没了依靠。

她咒天骂地,说庙里教徒是逼着他们布施的,说他们明知他家没有劳力,屋里屋外都靠她丈夫,一群有手有脚的大老爷们却还腆着脸求布施。

说人死了庙里来做法事还收了他家的银子,可平日里他家也没少给庙里敬奉。

她还说在这个屋里根本就养不活孩子,两个老的一瘸一病,小的又干不了什么活儿,她不走就成拉磨的蠢驴了,回了娘家被臊死也好过饿死。

她什么都说,把村里村外的人都骂了个遍,之前谁借了碗没还,谁不让她先挑水。

眼见她要将神佛村民都得罪了,张老汉气得拄着拐给了她一巴掌。

儿媳妇被打得一愣,一屁股坐地上就开始嚎了,她把小孩往张老汉面前一推,哭骂道:“你看看,你看看你孙子瘦成什么样了,这衣服小成什么样了!”

“我说得哪一句不对,凭什么都来欺负我家,家里的柴少成那样,凭什么还要往外给!”

“大柱一死,我怎么活!”

脏活累活没有男人根本不行,张老汉抖着嘴唇去摸自家孙子的脸,瘦瘪瘪的,就衬得眼睛大。

他心里明白儿媳妇说得对,这样下去孙子根本养不活。

壮年的大儿子是家里顶梁柱,既能在地里干活,又能做工赚他娘的药钱,虽然一个人吃两个人的苦,但日子是一天天向好了走的。

他家本来有机会摆脱这穷苦的命。

可他大儿子死了。

张老汉的妻子在屋里抹泪,他看着儿媳妇悲痛哭嚎的脸,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浑身都哆嗦,一股子悲戚不知道怎么宣泄,只能冲着儿媳妇一挥手,示意她走吧。

孙子牵着儿媳妇的手,年纪小得不知事,但此刻黑黝黝的眼珠子也是泡着水的,大人哭,他也哭。

这个家要散了。

张老汉目光发虚的看向邻居家叶子掉光的老树,苦得喉头肿胀。

此时,一个影子忽然由远及近在他家上方飞旋。

它貌似锦鸡,体态如鹤,长长的尾羽和冠羽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为它的艳丽更添飘逸灵动,叫人移不开视线。

张老汉和儿媳妇都仰起头愣愣看它。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