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把相框递给我,里面是一张合照,除了吴叔叔他们三个人,还有妈妈和沈阿姨。相框和相片一样的模糊陈旧,边缘处还有摩挲的褪色痕迹,哥哥的脸色不大好看:“他装个屁。”
这张照片我从未见过,也许家里之前有,但也是被吴叔叔处理掉了,我注意到这张照片里,祁落的旁边就是沈阿姨。祁落的心思,大概就和这张照片一样,无法宣扬,只能在暗处默默成长着。
“不要乱摸东西。”吴叔叔从发呆中回过神来,提醒了一句。
“吴叔,”哥哥突然想到了什么,“吴叔你们来的路上看到宋长宁了吗?”
吴叔叔愣了一下:“没有。虽然因为他做过缄默者,灵力不太容易追踪,但是他的定位的确是在这,而且目前来看没什么生命危险。待会等祁落来了,我会问他的。”
哥哥有些烦躁的踮着脚尖:“真奇怪……怎么会找不到呢,我总是感觉他就在我身边。”
吴叔叔听到这句话一愣,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我的耳朵敏锐的捕捉到了走廊上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那声音很熟悉,我下意识的说:“来了。”
哥哥一下子紧张起来,一下子站到我身前。吴叔叔叫何悠然回来,喊了两声他都没什么反应,再喊第三声的时候,祁落已经推门进来了。何悠然从发呆中惊醒,抬头看了一眼祁落,双方都没说什么话。祁落手里抱着至少三个记事板,看起来依旧很忙,看到我们的时候,一脸意料之内的表情,微笑着走到办公桌面前放下手里的东西:“都来了,这么热闹。”
“来拜年的,能不热闹吗?”吴叔叔虽然这么说,但表情冷冷的,始终没从椅子上站起来,“要不是你提醒我,我都快忘了原本还可以更热闹一点。”
“二哥客气了,要说拜年还应该是我先去拜的,麻烦你了。”祁落说着拉开抽屉,拿出三个红包,“给孩子们压压岁。”
没人伸手接。我都要开始替祁落尴尬了,他倒是一脸轻松,把红包放在桌子上,抱拳微微鞠躬:“新年快乐,合家团圆,身体健康。”
这大概是我听过最讽刺的拜年话了,拜他所赐,我们再也不能合家团圆,哥哥的病也很有可能伴他一辈子,祁落说是拜年,不如说是戳我们心窝子。
吴叔叔微微笑了一下:“好啊,那我也祝你家庭和睦,美满幸福。”
祁落的嘴角抽搐了两下,哥哥冷哼了一声,及时打断了两个人互揭老底:“宋长宁在哪?”
祁落毫不在意的样子,微笑了一下:“宋长宁是谁?”
“你妈的……”哥哥砸了一下桌子,“他不见了!你昨天大半夜把他从老家叫走到底是什么居心?他的定位明明就在总督所!”
“原来是有人弄丢了自己的小男友啊,”祁落还在微笑,“怎么不反思一下自己?有没有把他看好?”
“你懂个屁,”哥哥沉下脸,“你从来都没人爱,也不懂爱,只有你才能说得出把别人看好这种话。”
祁落完美的微笑有一丝裂缝,摊开手:“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又得到什么了呢?”
吴叔叔给哥哥丢了个眼神,哥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做了那么多事,还把我弄到总督所来,到底想要什么?”
祁落一脸无奈:“小阳啊,不管怎么说,金木身上的血祭禁咒痕迹指向的是你,我不把你带到这边来,怎么给大家一个交代。”
“滚蛋吧,你心知肚明那件事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年前我一直在替吴叔叔工作,连总督所的门都没进过。”哥哥狠狠的瞪着他。
“我和哥哥所有的工作流程全都上报给了,你知道我们自从上次集训就再也没有来过总督所,”我说,“苏金木去他母亲的老家了,他怎么在总督所受袭?”
祁落微笑着看我们:“你们俩说的都有道理……但是问题是,我要是不承认,你们又有什么话可说呢?”
何悠然在旁边牵着我的手,从始至终一句话都没说,但听到刚刚祁落的话,我能很明显的感觉到他的手颤了一下。我和哥哥也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半天都没反应过来说什么,最后还是吴叔叔慢悠悠的开口了:“小阳的事,你到现在都还没捅出去对吧?现在网上只有两三个帖子提了一嘴,热度都还不高。你是还没来得及篡改我们出入总督所的记录,还是知道最近的舆论已经不适合你再搞这种事了?”
祁落还是笑着,但眼神冷下来了:“你干的?”
“哟,还来兴师问罪?”吴叔叔转着无名指上的婚戒,“我只不过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总督所被你搞的乌烟瘴气,有多少事情得不到解决,多少规章制度你都不修订,该做的事不做,一天天净想着往我身上泼脏事,我把这些实话在网上说了说,不知道有多少人认同呢,还说你怎么还越管越倒退了。”
“二哥说的建议都挺好,看来你对管理挺有一套的啊,要不我把这个位置让给你来坐?”祁落应付的有来有往.
“我要看孩子,”吴叔叔淡淡的说,“你和我,不能都对不起大哥。”
祁落直接装没听见后面那句嘲讽他的话,转头攻击哥哥:“不过小阳的事,你倒是提醒我了。如果你需要的话,我现在就把他捅到网上也不是不可以,毕竟大过年的大家都聊着八卦呢。”
“不麻烦你了,我已经帮你放到网上了,”吴叔叔说着晃了晃手机,“我放上去的都是公平公正的言论,你要是想去带节奏,我不会拦着你的。”
刚刚吴叔叔的确是摆弄了一会手机,但我倒是没想到他在搞这个。祁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没想到吴叔叔会先发制人,脸色已经开始变差了,但还是反击回去:“那当然了。你的言论肯定和我的一样客观公正,绝对不会引起别人的误解。”
吴叔叔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没顺着他的话说,而是站起身:“年也拜完了,我们走了。”
“这就走了?”祁落笑眯眯的,“不多坐一会?”
“坐多了我怕恶心。”吴叔叔冷冷地说。
“那我就不送了,一路走好,”祁落说着说着变了语调,眼睛盯住哥哥,像秃鹫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不过小阳可不能走,在审你的流程开始之前,你得先去地牢里呆着。”
“我什么错都没犯,为什么要进去。”哥哥冷静地说。
“犯错?那倒谈不上,”祁落语气轻快,“但是你是伤害金木的唯一嫌疑人,更何况,谁让你长了一张这么讨人厌的脸呢。”
“滚你妈的。”哥哥骂了一句。
吴叔叔伸手拦住哥哥,冷冷的看着祁落:“滚开。”
“不滚。”祁落一脸微笑。
“……”吴叔叔大概是被惹生气了,干脆把所有的丑话全都放出来了,“你不要觉得这样,我就会妥协。我已经足够客气了,你没有道德观念,杀人毫不在乎;从小到大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一直用你那种荒唐可笑的方法去讨好你想亲近的人;到最后落得个一无所有的结局,所有的人都离开你了,你很开心是吗?我现在告诉你,我现在手上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你早就该死了,你如果还想多活几天,就别激怒我。”
吴叔叔每说一句,祁落的脸色就难看一分,尤其是说到所有他在乎的人都离开他的时候,他的脸色简直像破裂一般狰狞。吴叔叔说完了,一脸平静的看着他,祁落的眼睛里迸出血丝,狰狞的脸上扯出一个诡异的笑。
“二哥,你还真是大圣人啊,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祁落一字一句咬牙切齿地说,“是不是你人格太高尚太有魅力了,我这种平平无奇的人在你旁边拉低你的生活水平了?”
“是又怎么样?”吴叔叔干脆加入他算了。
“你看看你,一直不娶妻,是个深情的丈夫,养大两个养子,多好的一个父亲,再加上业务能力这么强,还是个优秀的灵士,你是不是没什么缺点了?跟当年的向南一样,就是个完美的高高在上的神是吗?”
吴叔叔一脸轻蔑:“你有什么资格提大哥。”
“我没有资格,你就有资格了?”祁落一脸狰狞的、绝望的笑,“当年明明是你该去收顺混沌的,你把这么大好的机会让给向南,难道不是间接害死了唐阮吗?云姐姐只有一个愿望,就是你能陪她到最后一刻,她死的时候你在哪?你在她身边吗?你知道她死的时候有多绝望吗?”
吴叔叔的脸色倒是没怎么变,但我能看出来祁落的话的确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我站在吴叔叔身旁,看着他的肩膀微微发颤,声音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平静:“闭上你的嘴。”
祁落刚刚说的那些,我从来没听说过,哥哥也没有,我们两个人疑惑的对视了一眼,总觉得有些不安。吴叔叔是不是还瞒住了别的什么没告诉我们?
祁落像个疯子一样:“闭嘴?我可还没说完呢。这些我就都不说了,那小悠呢?这么多年了,你每一次去过他的坟前祭拜的时候,你想的是什么?你敢不敢面对他?他当年还那么小,才刚学会说话,你就连着他妈妈把他们两个都抛弃了,你还有脸说我?”
“他是我的儿子,”吴叔叔脖子上的青筋凸起,但语气还是平常,“你有什么资格谈论我的儿子。”
“我当然有资格谈论你的儿子,”祁落一脸报复的快意,“我把他从你身边救出来,辛辛苦苦的把他养大,教他做人的道理。我对他来说更像父亲,这么多年你又做了什么?你对他有尽过一点父亲的义务吗?”
吴叔叔并没有很惊讶,我和哥哥也没有,毕竟这件事早已成了一个公开的秘密。祁落并未从我们的脸上品味到什么复仇的滋味,脸上的表情在失望之余更显惊讶。而我们只是看着他,惊讶于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痛心于到这种时候了,还是在何悠然面前说这些话。
这时站在我旁边的何悠然动了动,放开了那只一直牵着我手,站到了我的身后。下一秒脖子上贴了什么冰凉锐利的东西,我微微偏头看去,那原本属于苏金木的那把匕首。
何悠然站在我身后,他的体温、呼吸还是和以往一样熟悉,只是我看不到他的脸,看不到他的眼神,那双平时温柔的抚摸我的手,一只在我脖子前架着匕首,另一只捏住了我的手腕,只要我微微一动,他按住的穴道处就疼的厉害。
“别动。”他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同时我感受到脖子上有一股暖流蔓延至锁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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