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总督所,”哥哥一字一句地说,“他老家在南方,他怎么会在总督所?”
何悠然看上去快晕倒了:“我……我不……他父母没事吗?"
还没等任何一个人回复,吴叔叔放在屋角的仪器瞬间警铃大作,连带着院子里、隔壁房间的符咒和一起也一起叫嚣起来,打破了新年的气氛。吴叔叔第一个冲过去检查,何悠然被吓了一跳,但我和哥哥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有一种可能性。
“他在这。”吴叔叔的声音比平时要低沉许多,他说着,转向何悠然的方向,两双黑眼睛对视着,“祁落在这。”
“什……”哥哥一时没反应过来,“祁落?他怎么在这的?那宋长宁呢?”
吴叔叔没有回答他,只是盯着何悠然,仿佛想从他脸上挖掘什么出来。何悠然被吴叔叔盯的无处遁形,僵硬的移开了目光。
“吴叔……”哥哥一脸焦急的看着他。
在外面呼啸的北风中,我能听到其他不和谐的声音,我能听到混乱的脚步,粗俗的语句,北风吹来的,甚至还隐约有几分呛人的酒气。
哥哥反应最快,他原本想去窗户处看看发生了什么,被吴叔叔一把扯回来,像是母鸡护雏一样,把我、哥哥和何悠然一个一个的护在身后。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我站在他们三个人后面,完全看不见什么,只能听到来的人很多,说是有几十个也不过分,而且他们的脚步杂乱,毫无秩序,应该不是总督所的人。
过了几秒钟,喧哗声在大门口停住了,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吴叔叔在原地犹豫了两秒,在哥哥手里塞了一大把符咒,走过去开了门。
等那些人走进来的时候,哥哥已经把那一大堆符咒都尽数强行贴给了我和何悠然,只给自己留下了一张,又把我们都护在他身后。最先进来的是祁落,他插着口袋一脸悠闲,像是来自家后花园里逛街,后面跟着的人,男女老少,高矮各异,穿着不修边幅,歪歪扭扭的仰倒在沙发上,椅子上,甚至地毯上,肆无忌惮的打着呵欠,身上散发出一股怪味,简直就像过年的时候,家里来了一堆讨人厌的亲戚。
我认出了为首的两个,那两人是苏家的,是苏金木的亲戚,那既然如此剩下的人难道都是苏家的?
吴叔叔关了门走进来,挡在哥哥和祁落之间,两人都负手而立,面对面站着,最后还是祁落打破了沉默:“二哥,新年快乐。”
吴叔叔背对着我们,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回了一句:“新年快乐,”语气淡淡的,没什么温度,又说,“你带苏家的人来拜年?”
吴叔叔的话音刚落,原本瘫在沙发上的一个大娘突然号啕大哭起来,顺势从沙发滑到了地毯上,一边叫喊着一边双手高举:“我家的孩子哟……我家有出息的好孩子,怎么就折在这里了呢……”
她的声音就像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块,瞬间引爆了整个客厅,所有的大娘婶子,还有几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小孩都开始哭起来,甚至有几个一边哭着一边在地上打滚,我被眼前的景象吓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的看向吴叔叔。
吴叔叔一句话都没说,只是转头看了一眼那些撒泼打滚的人,就这么站着,等着那些人的音量逐渐降低,有几个阿姨小心翼翼的一边哭一边看了一眼祁落,抽抽嗒嗒的止住了声音。
“这是怎么了?”吴叔叔的语气平淡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二哥,我也不想大过年的叨扰,”祁落一脸滴水不漏的为难表情,“只是突然出了这么大的事,这……我不带他们来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什么事?”吴叔叔淡淡的说。
祁落还未说什么,他旁边站着的那个中年男子却忍不住了,他一张嘴就呼出一股难闻的烟酒气:“吴先生装什么装啊?谁不知道你这几年一直护着那个小兔崽子,现在好了,闹出人命了,我看你还有什么说的!”
哥哥站在我前面,这么多年能被人频繁用“小兔崽子”招呼的也就只有他了,他明显的愣了一下。
吴叔叔转头瞥了他一眼:“你哪位?”
那个男子被噎了一下,气的用手指着吴叔叔:“你……你……”
他旁边站着的男人,打扮的稍微干净整洁一点,但也没好到哪去,打圆场似的把他扒拉到一边去:“吴先生。”
这人我也认识,是苏家的家主,苏家在他的带领下可以说是一路顺风冲进了下水沟。吴叔叔点点头:“苏先生。”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苏力,是金木的伯父。”苏家家主指着刚才一身酒气的人,客气的介绍着。
“何止是伯父,我还娶了他老娘呢。”苏力一脸骄傲的揉了揉鼻子。
我震惊,虽然我之前有听说过苏家乱七八糟的,但是乱到这份上我还真的没想到。
“这次来有什么事吗?”吴叔叔说。
“是这样的,金木其实是我们家拔尖的好孩子,这逢年过节的虽然很少回来,但是节礼是一点不落的会送回来,可是这昨天我们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打电话过去才听总督说,金木昨天不知道被什么人打成重伤,现在还在医师所躺着,都不知道……能不能救得回来呢。”
苏家家主说话的时候,一直贼眉鼠眼的往哥哥的身上瞟,想暗示什么不言自明。何悠然站在我身边,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整个人剧烈的颤抖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但哥哥一直挡在我们身前,他看不见何悠然的表情,还以为他是没站稳,赶紧又把他挡了回去。
苏金木……受伤了?当然肯定不可能是哥哥干的,如果祁落想故技重施,把他的伤推给哥哥,那肯定就要用血祭禁咒。我大概猜到祁落想干什么了,但令我震惊的是苏金木是祁落唯一的学生,忠心耿耿的跟了他那么多年,就算这样他也要下狠手。
吴叔叔的声音依旧听起来没什么起伏:“这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你还说!还不是你养的杀人犯,杀了一个两个不够,还算计到我儿子头上!”苏力几乎是指着吴叔叔的鼻子骂,“还不赶紧把那个倒霉玩意交出来!”
哥哥的肩膀抖了一下,我看他的表情不太好,赶紧握住他的手腕。
吴叔叔偏头看了他一眼,声音冷冷的:“证据。”
“要什么证据!就他一个人修了血祭禁咒,没天理没王法,你还不赶紧把他交出来!”
苏力的口水差点喷到吴叔叔身上,吴叔叔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他,转头看向祁落:“是吗?”
祁落笑笑,开始打圆场:“二哥,我的意思是现,既然在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不如就先把小阳带回总督所,好歹能让大家都冷静点,你说怎么样?”
“小阳过年一直呆在家里,没有出门,你们要是不信,就去查总督所的灵力轨迹。”
苏家的家主“呵呵”了一声:“这吴先生的等级可是全国最高的……您要是想改什么,还不是轻而易举。”
吴叔叔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没念过书就别乱放屁,更改灵力痕迹需要亲自到场,我病了两个月,连青城都没出过。我要的是实实在在的证据,不是你们一个一个做这些没有头脑的揣测。”
“到底是谁在这放屁呢?到我们身上就是得找证据,你倒是给那个小王八羔子找证据啊?你难道就能证明他没杀了我儿子?啊?”
吴叔叔一脸看到了路边的新鲜肥料的表情,没理他。祁落又说:“苏先生,金木现在还在抢救,还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二哥,我们这样吵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还是先让我把小阳……”
“不行,”吴叔叔冷冷的打断他,“我不会让你再把他带走了。”
吴叔叔的一句话刚说完,整个客厅直接炸开了锅,女眷们哭喊着,男人们大声咒骂、摔东西,我眼睁睁的看着被我和哥哥送的礼物填满的房间,被摔得稀巴烂。苏力甚至直接冲上来,呲牙咧嘴的吼叫着:“你儿子的命是命,我儿子的就不是命吗?”
他往前冲了两步,额头咣当一声撞上了什么,整个人摔倒在地,他扶着额头一脸暴怒的站起来,狠狠的踢了吴叔叔的防护罩一脚:“怂蛋!你他妈有本事出来啊!”
客厅被分割成了两个部分,祁落那便是鼎沸的开水,他透过人声喧嚣看着吴叔叔,脸上是得意的微笑,吴叔叔和被他护在身后的我们,尽力维护着冷静。祁落还是如此擅长利用人心和煽风点火,从头到尾,他说的都是调和的话,可是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恰到好处的勾起怒火和争执,更何况把苏家的这一大堆人带到我们这里来,不就是他一手促成的吗?
我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怎么才能帮哥哥脱罪,因为吴叔叔冷漠的看着防护罩外面的人,显然是想等他们闹完了再把证据拿出来,结束这一切。但我突然闻到了一股甜甜的香气,那香气很奇怪,我从未在家里的任何一个人身上闻到过。我下意识的去拉哥哥的手,不要闻,千万不要闻这个味道。
但是周围的一切模糊的飞快,我的手甚至才只是刚刚碰到何悠然的手指,就倒在地上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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