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边一直仔细听着,其实他离得那么近,电话那边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只不过可能是因为紧张,才摆了一副认真的样子。此刻他听到吴叔叔这么说,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吐了出来,脸涨得有些红。

我本来打算挂了电话,吴叔叔那边突然又补了一句:“我有事要问你哥,别太晚了。”这声音听着没什么,但对于从小听着他说话、对他的语气再熟悉不过的我们来说,肯定不只是“要问些事”这么简单。

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然后哥哥扑通一声趴倒在桌子上,似乎打定主意就此长眠不醒。

“装死是没有用的。”我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吴叔叔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开他的玩笑了。我们两个很早就失了双亲,被吴叔叔收养以后一起长大,他对我们没有不好的,但哥哥偷偷带人回来原本就违反了他的规定,免不了被揍,所以在这种生死关头我还是会给他打掩护的。

他动了动,但是没发出任何声音。

“不过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我戳了戳他的脑袋,“你男朋友半夜不穿衣服下来偷酒喝这件事我是不会说的,至于其他的,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闻言动了动,一脸死气,拉着我到客厅的落地窗前面,指着远处的两棵高大的梧桐树:“小妹,你记住了,等我死了就把我葬在那里,我要看着你长大嫁人,可不能让吴叔亏待你。”

我点点头,心想这人还是蛮有觉悟的,没想到他又来了一句:“记得定时把我的亲爱的们带来,让他们看看我为了爱情付出了生命,顺便让他们给我烧些纸钱,摆些花果什么的。”

“你一路走好不送。”我面无表情的甩开他的手,然后回到桌子旁边继续吃我的早餐。

身后传来扑通一声响,不用看就是他又躺在地上装死了。我慢条斯理的吃完早餐,把锅碗瓢盆一并塞进洗碗机,转过身看着以优雅姿势趴倒在客厅地毯上的哥哥,说:“咱们准备过去吧?”

他的头闷在地毯里:“你别这么积极好吗。”

我硬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我们穿过两栋房子之间的花圃,花圃里都是吴叔叔种的花和蔬菜,打理得整整齐齐,中间还有一道石头和木头砌的弯弯曲曲的小径,头顶上垂下繁茂的紫藤花,这也是连接两栋房子唯一的地方。当时吴叔叔决定在青城定居,买了几处房产,是看中了中间的这块花圃和连廊,才搬到这里来住的。

吴叔叔年过四十,虽然风采不减当年,但一年比一年谨慎,说是疑心也不为过,不仅执意给房子设驱逐符和保护符咒,还对我们的日程安排有诸多的限制。他和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为了避嫌,在我成年之后一直都和我们分开住,可又不放心我们的安全和训练,非得住隔壁才行。

但吴叔叔作为全国闻名的灵士,大多数时候都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月总有几天不在家,这种情况下他干脆放符咒在我们两个人身上,怕我们出什么意外他不能及时知道。哥哥青春期的时候还因为这个事和吴叔叔大吵一架,但即使这样吴叔叔也丝毫不肯让步,他对我们的安全几乎关心到了病态的地步。

连廊尽头的小门是没有一丝装饰的原木色,我敲了敲,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一楼的房间很空,一条米白色的地毯占了一大半的空间,厨房和客厅之间用白色的吧台做了隔断,吧台上点着香,还贴着两张延长时间的符咒。吴叔叔坐在餐桌上冲我们招了招手:“过来坐吧。”

哥哥在我身边强装镇定,但是插在口袋里的双手微微有点发抖,我给他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他冷静点。我们一左一右的坐在吴叔叔身边,桌上只摆着一壶龙井和一盘米糕,哥哥一紧张就开始话多:“吴叔你早晨就吃这些吗?”

吴叔叔眼角带笑,回答他:“我一直吃的少,哪像你年轻,吃的跟猪一样。”

吴叔叔虽然总是玩笑般的抱怨自己年龄大,但真真认真算下来,他不过刚过四十,一头浓密的黑发,因为常年训练,哪怕隔着衣服也能看出来肌肉的曲线,和他脖子上的灵士纹身放在一起,隐约还能看出他年轻时候的狠戾味道。再加上他一直格外爱惜自己的脸,曾经被哥哥吐槽敷的面膜比我还多,除了笑的时候眼角会有一些小细纹,说他二十多岁也有人信。

哥哥一紧张就有点做不好表情管理,此刻正龙飞凤舞的说他昨天晚上做的梦,看起来非常可疑。吴叔叔左手拿着茶杯,右手拇指带着银戒指,在桌子上轻轻点着,似笑非笑的听他说话,一脸“我就继续听你装”的表情。我忍不住扶额,想在桌子下面踢他提醒一下,结果他坐的有点远,我的腿长还真不达标,只能等着他拙劣的表演结束。

他叽里呱啦说了一通,吴叔叔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只是在他说完以后笑着点了点头,说了一句:“那你昨晚还挺忙的。”

哥哥脸上的笑容在下一秒很直接的凝固在脸上。

“我昨天晚上睡前去关窗,结果发现某人的卧室不仅开着灯,连窗帘都没拉严实。小阳,办正事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低调点?”

我被茶水呛到了,这种事情我没见过,但吴叔叔的卧室窗户恰好和哥哥的卧室对着,免不了见过一两次,估计心理阴影都有了。

“吴叔你不是老花眼吗?这都看得清啊。”哥哥小声嘟囔了一句。

他精准的踩中了地雷,吴叔叔一下火了:“什么老花?我到那年龄了吗?我是近视!你能不能上点心?”

哥哥张了张嘴,似乎是想反驳两句,但是他昨晚肯定没干好事,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脸又涨红了。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些事要注意点,不是禁着你什么都不许干,好歹你还和妹妹住一起,给她做个好榜样。”

我心想榜样做得挺好,至少我们两个的确都喜欢男孩子。哥哥蔫蔫的低着脑袋,打定主意承受正面暴击。

吴叔叔似乎是气头上来了,忍不住上手拧了一下哥哥的耳朵:“还有,你眼光什么时候能好一点,上次找厕所找到我这里的是没长眼睛吗?还有上上次把隔壁邻居都惊动起来的?要不是你做的好榜样,小晚怎么连着谈了两个男朋友都黄了?还不是让你带来的这些男人吓的?”

“……”我安安静静的抠手指头不说话,在这方面我和哥哥全都继承了爸爸年轻时候的德行,哥哥的男朋友接二连三的换,我有段时间干脆同时交了两个,还有过三个前女友。我没好意思告诉吴叔叔那几个人都是我谈着玩玩的,最后还是我把他们给踹了,而且他知道的人也不过十分之一,但我跟哥哥都心照不宣的互相打掩护,毕竟吴叔叔在这些方面还是挺保守的。

不过就算我说了吴叔叔估计也不会信的,他还一直当我是乖巧的小公主,之前我分手的时候他还旁敲侧击的从哥哥那里打听,连着好几天说话都是小心翼翼的,大概是怕勾起我并不存在的伤心事。

哥哥呲牙咧嘴的护住耳朵,吴叔叔到底也是不舍得下狠手,还是松开了,又倒了点茶:“人都处理好了吗?”

哥哥点头如捣蒜:“好了好了,绝对没有问题。”

“那还行,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吴叔叔喝了口茶,指了指窗台上放着的一个仪器,顶端的金球明显的向西北方向倾斜,是靠吴叔叔的灵力驱动的噬兽定位机器,“刚刚收到消息,省城那边又有了个噬兽,你和小晚去解决,但不许她帮你。”

“好好好,没问题没问题。”哥哥一口答应。

哥哥的灵献是鸑鷟,这种深紫色的水鸟长得极为漂亮,杀伤力也极高,但省城已经不属于沿海的范畴了,他也没办法把他最擅长的控水能力发挥的最好。他答应的那么爽快,大概是想给吴叔叔留下点好印象,避免自己再被怒火围攻。

“吴叔叔,那我还带着南风吗?”我问。

“带着,万一他被弄死了也得把全尸带回来。”吴叔叔把喝光的茶杯放回桌上。

哥哥在一旁听的欲哭无泪。

“距离不远,直接坐软糖他们飞过去就行了,待会把地址和噬兽的性质发给你们,注意攻击软肋,虽然难度不大但也不许逞强。”吴叔叔又说。

“好好好,绝对没问题,”哥哥谄媚的笑容还未收回,又好死不死的问了一句,“那我们上午还训练吗?”

吴叔叔白了他一眼,他立刻缩回桌子下面,吴叔叔一掌拍到桌子上:“练!为什么不练?给你说了多少次了练习要上心,软糖是攻击性的灵献,应该是主力,现在好了,每次都是你妹妹冲在前面,你有没有点自尊心?”

“有……这次我绝对不让小妹动手,她如果愿意在旁边带着相机录像都行。”哥哥声音小的不行。

“可是吴叔叔,我们练完再去还来得及吗。”我忍不住在旁边插了一句。

“小晚你不用练,我已经更改了省城的灵脉,把所有无关的妖兽都引到城郊山里去了,一旦它离开了城市范围你们就可以出发了。你让南风出去飞一圈看看效果,再在这帮我盯着仪器,如果有什么不平衡的地方,你用灵力修正一下,顺便把本来该下午写的那个报告写了,”吴叔叔说,又在哥哥后背拍了一巴掌,“至于你,老老实实去跑步,好了叫你回来。”

哥哥欲哭无泪:“吴叔你不爱我了吗?”

吴叔叔差点没把早饭吐出来:“你别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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