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嘉递过来一碗热茶,月娥接过去骨碌碌喝下去半碗,热乎乎的茶水下肚,手脚暖和过来。

她坐在岩石上吃饭,一口热茶,一口肉馍,再不去看红袄小妖。

一阵阴风拂过,几个人没来由地打了一个寒颤。

阿生站在船上,阴恻恻地笑。

月娥拿眼神打量他,还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男孩样子。

寂静半秒,她不自然地咳嗽一声。

两人双目交锋,各不相让,眼睛不带眨的。

阿生伸长脖子,“你受了伤,还能念咒语?”

月娥挑眉,开口道:“你俯耳过来,要不要试试?”

阿生心有余悸,金光闪闪的咒语会打得他魂飞魄散。

他脸色大变,往后一跳,站在钟乳石上。

“娘子,您说什么?”阿木吞下一口肉馍,不解地问。

他站起身,恭敬地等着,不知娘子有何吩咐。

“阿木叔,你坐下吃饭。我没同你说话,我在跟阿生说话。”

阿木周身毛骨悚然,环视四周,“阿生是何人?他在哪里?”

桑嘉见到月娥盯着对面的石钟乳说话,也跟着看过去,那里除了石钟乳,没有人影。

他的头皮一炸。

“你们不用找,他不愿你们看见,你们就看不到他。”

桑嘉和阿木面面相觑,看得到的敌人,他们知道怎么出手保护娘子。对于看不到的危险,该怎么办?

两人不约而同上前,一左一右站在月娥身边。

月娥见对面石钟乳边倒挂着的阿生,摇来摆去,像小孩子打秋千一样。显然,他又怕又想出手。

“桑嘉,阿木叔,你们去坐下吃饱喝足,休息一下,恢复了体力再启程。”

她镇定地走到红泥小火炉边坐下,替桑嘉和阿木的茶碗里再续上热茶。

桑嘉心暖的同时,往对面看不见的地方冷冷地晲过去。

娘子说了,它们都是吓唬人的假相。就像一张画,画得再恐怖,也是假的。

他端起热茶,大口喝下,又大口吃馍。

阿木立刻转身,看不见,看不见,我什么都看不见,光站着何用?还不如听娘子的,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然后让酸疼的手臂休息一下。

娘子才是他的主心骨。

阿生的脸色白得跟纸一样,两只眼睛想要吃人似的狠狠盯着他们。眼睛里流下两行醒目的血水,一滴一滴掉进脚下的暗河。

他张开黑黢黢的嘴开始“呜呜”地大哭。一阵又一阵阴风从月娥,阿木,桑嘉的耳畔呼啸而过,阴寒之风穿透人的五脏六腑,实在是瘆得人心慌。

一股火气直冲月娥的脑门,没法再安心吃饭了。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捏紧拳头对阿生威胁地一晃,“小崽子,为何屡次三番找上我?快说!不然,我打你。”

阿生哭得正起劲,闻声邪气地盯着月娥,抬起十几米长的手臂伸过河对岸,抓向月娥。

“嗡!”月娥沉声喝出。

手臂一下子缩回对岸,阿生吓得从石钟乳上掉进河里。

“阿生哥哥,”红袄小妖飞身跃起,一把抱住了他。

暗河的水开始变红,红数的红祆小妖像红鱼一样游了过来,齐聚在月娥面。个个眼中滴血,直勾勾的盯着她,几十双白纸一样的爪子伸出来,遥遥欲试想动手,又有些不敢。

阴气逼人,头痛欲裂,月娥捂住胸口开始念咒。

一道金光从她口里射出,那些白纸一样的手臂全都缩回去,河水像煮滚的开水,开始沸腾起来。

“啊…”一声惨呼,河里的红袄小妖像无头苍蝇一样到处乱窜。

桑嘉和阿木看到暗河的水无风起浪,咆哮不已,不禁吓得目瞪口呆。

“娘子,这河水是怎么回事?”阿木惊恐地问。

月娥停止了咒语,看了一眼慌恐的桑嘉,对阿木道:“你们吃好了饭,就地休息,其他的不要管。对付恶人,你们行。对付鬼怪,由我来。”

阿生和红祆小妖趁着月娥说话的机会,身上的威压减轻,虽然不甘心,还是准备逃。

月娥大吼一声,“不许逃!你们再逃一步,信不信我结印打破你们的头!”

阿生被她打过一次,深信她的话,吓得收回脚,将快透明的身体又恢复在月娥面前。

他变回了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男孩样,抖着声道:“娘子,不要打我和妹妹。”

月娥叉着腰,伸手指向他,“说!你们为何屡次惊吓我?”

红袄小妖缩着脖子,老实回答:“我们想拉娘子下水。”

月娥气得跺脚,“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害我?你们是哪里的鬼怪,要到这里来害人。”

阿生嘟囔道,“娘子,我们也是在这条暗河里被鬼怪害死的。心里有怨气,就想着害人。”

月娥狠狠地剜他一眼,“你们在这里害死了多少人?”

“不知道,那些都是。”

红袄小妖耷拉着脑袋,伸手一指,无数的红祆小妖像鱼一样冒了个水泡,纷纷沉下河去。

月娥看得汗毛直竖,“被你们害死的,就变成跟她一样半截身子?”

阿生点点头。

“你们又是怎么被害死的呢?”

阿生眼中又流出了血泪,吧哒吧哒滴下河里。

血洞一样的眼睛不知望着哪里:“那一年,父母,叔父,还有我和妺妹坐船去埫州。听同船的一个老人说,走这条暗是走近道。船老大听信了,将船调头驶进来。进了暗河之后,船在里里迷了路,碰上一只大老鼠,它带着一群硕鼠从石钟乳上跳进船里。老鼠群将船上的十几个人都吃光了。父亲被老鼠啃得血淋淋的,他还在大声叫我和妹妹快跳河。说完之后,父亲就被老鼠吃了。我使劲拉着妹妹跳进了河里。”

月娥看着脸上流着血泪,双肩不住抽搐的阿生,心里难过起来。“你妹妹为何只有半截身体?”

“我强拉着撕心裂肺哭叫的妹妹跳进河时,她被老鼠吃得只剩下半截身体,流出来的血水染红了河面。”

阿生讲起久远的过去,留存在世间最后的画面使他痛苦不堪,久久不能释怀。

眼泪无声划过月娥的面颊,“你们死得太悲惨了。害你们的那只老鼠是不是我们先前遇到的那只?”

阿生苍白的脸上现出惊恐,“是,就是它。”

月娥沉吟须臾,“不对!它只是一种怨气,是虚体,当时,如何吃得了你们的肉身?”

“它啃食的是我们的灵体,被它啃食后的那些死尸就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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