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凤鸣跟姜冕都换上了甲胄,这次,是他们两人亲自带兵。
军队集结的当天,军队就从大安城出发了。
万幸的是赵宁带人去围攻大梁,因为砚山地形太过险峻,骑马根本过不去,把马留下来了。
这批马现在终于发挥了作用,能节省一大半时间。
三万八千人骑着马,昼夜不停地赶往洛阳。
马蹄声如滚滚闷雷,于黄昏时刻,扬起漫天尘烟,隆隆碾向洛阳。
“凤鸣兄,你在想什么?”姜冕见徐凤鸣一路有点心不在焉的。
徐凤鸣:“我在想,若是这次真让燕平父子得手了,那我不如趁乱带着赵宁随便找一处深山老林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姜冕笑了起来:“凤鸣兄,这不像你的作风啊,当初联军围城的时候你都不这样。”
徐凤鸣笑了笑,随后叹了口气:“唉——老实说,子敬,有时候真有这种想法,特别是这种没有把握的时刻,我是真想撂挑子不干了。”
“放宽心,”姜冕倒是轻松无比:“大不了就保不住平川嘛,燕宏和燕平野心再大,也不敢贸贸然向启国发兵。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大不了咱们从头再来就是。”
“你倒是说得轻巧,”徐凤鸣语气略微有些促狭:“也不知道是谁,一听说燕平父子发兵的时候就脸色骤变,急得都语无伦次了。”
“我那是突然听到消息,一时着急罢了,”姜冕说:“赵兄有勇有谋,只要不是太多顾虑,打个大梁是不费吹灰之力的,何况他带去大梁的将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的精兵。”
徐凤鸣挑挑眉:“只是这样?我怎么看你胸有成竹的模样?”
“实不相瞒……”姜冕笑道:“我给宋影写了封信。”
徐凤鸣:“……”
姜冕:“陈述了燕国的所作所为,以及他真的占领洛阳和平川的危害,最后恳请她出兵攻打燕国。”
徐凤鸣:“你有几成把握?”
“老实说,”姜冕诚恳道:“我对宋影知之甚少,我也不知道有几成把握。
不过她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燕国横切南北后带来的后果,也知道唇亡齿寒的道理,真让燕平得逞了,楚国迟早有一天会被吃掉。
且试试看吧,或许行呢?
不过求人不如求己,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否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大梁。
赵宁和郑琰已经收到了徐凤鸣的飞鸽传书。
“我就说那燕平不是个好东西!”营帐里,郑琰一身铠甲映着烛光:“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他!居然还想来个坐山观虎斗,然后捡现成的,他想得倒挺美!”
赵宁蹙眉沉思,没搭理郑琰。
“怎么样?”郑琰看着赵宁:“现在攻城?”
赵宁对着手上的小纸条出了会儿神,随后看向郑琰:“我让你联系的人怎么样了?”
“大部分人已经松口了,特别是那些士族,”郑琰一哂:“这些老王八不管在哪里都是一个德行,只要确定了不会影响他们自己的利益,这国家叫什么名字,国君姓什么他们根本无所谓。至于那平民百姓是死是活,他们就更不在乎了。”
赵宁:“那就再去一次。”
是夜,明月千里,月光如银。
大梁城内一片寂静,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在大梁城内凌空飞跃,这两人身手敏捷,身形变幻莫测,身体如浮光掠影般,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茫茫月色中。
赵宁和郑琰两人刚趁着夜色,潜进了大梁城的各公卿大臣府上,现在正在往回赶。
“怎么样?”郑琰跟在赵宁身边:“把握有多大?”
“不知道,”赵宁说:“再给他们一天时间,明日若是没有结果就攻城。这几日盯紧点,千万不要把燕宏父子发兵的消息泄露出去,特别是大梁城,连只苍蝇都不能飞进去。”
两个时辰后,天光微亮,晨光熹微,万顷曙光瞬间照亮天际。
早朝上一片死寂,上到国君,下到群臣俱是一言不发,整个殿内笼罩着层层阴霾。
“君上,今日启国又派人进城来劝降了。”过了许久,一名老态龙钟的大人缓缓开口了。
此人姓张,乃是卫国士族,张大人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充满了衰老荒芜的气息。
“张大人这是什么意思?!”一名士兵卫国宗室嘲讽道:“难道三十九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还想被他们再屠一次城吗?!”
此人乃是老卫王的侄孙,名唤卫绩,此时正值意气风发的年纪。
他听出了那张大人想投降的心思,气得不轻,喘着气毫不客气地道。
“卫大人,”吕大人说:“这次是启国国君亲自做的承诺,绝对不会再发生三十九年前的事。”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卫绩目眦欲裂、咬牙切齿道:“你们居然幻想与豺狼和平共处!简直可笑!”
“我倒觉得,这次那启国国君说的是真的。”张大人说:“若是他真的罔顾人命,就不会近两个月来一直围而不打了。他若想动手,早就攻破了大梁城了?何必等到今日?”
“张大人此言有理,”另一名姓赵的大人说:“启国若真想攻城,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毕竟他们有那个实力。可他这两月来一直在劝降,就足以证明那赵灵不是无情无义的嗜血暴君。”
卫绩冷笑道:“那按照各位大人的意思,是要不战而降?”
“以我们目前的兵力来看,”张大人说:“这是最好的办法,硬打只会增添无谓的杀戮,为了这大梁城千千万万的百姓……”
“是真的为了大梁城的百姓?!”卫绩倏地一吼:“还是为了你们自己的私心?!”
吕大人:“自然是为了百姓!此举也是万不得已!但凡有一线生机,谁愿意亲眼看着自己的国家走向灭亡?!
若是那燕国愿意伸出援手,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现在我卫国南部地区已尽数被燕国攻占!
现在我们是腹背受敌,就算我们殊死抵抗,大梁城也终究会被启国攻破,就算不是启国,也会是燕国!到得那时遭殃的只会是百姓!”
卫绩:“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卫国走到如今这一步,虽然国力衰弱!但我卫国百姓也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他们要来打!让他们来就是!大不了同归于尽!”
“卫大人!若是仅凭卫大人的一身热血就能救国的话!咱们卫国几百年的基业何至于走到今天?!”张大人说:“况且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与其做无谓的牺牲,不如保存实力,待假以时日……”
卫绩:“你们现在连跟敌人拼死一战的勇气都没有!还谈什么以后?!”
“君上!我张家祖先跟随国君来到封地,我张继,以及张家人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张大人起身走到殿中央跪伏在地:“只是事已至此,还请君上为大梁、为我卫国千千万万的百姓考虑!”
殿内鸦雀无声,只有被气得气息不稳的卫绩在反抗。
早朝开始时便一直没说话的老卫王抬眸环视殿内,将殿内所有人的表情尽收眼底。
群臣个个垂眸颔首,缄口不言,张继以头触地跪在地上,卫绩气得全身发抖。
最后,老卫王的视线定格在了丞相陆宏身上。
陆宏亦是敛眸垂首,一言不发。
陆宏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老卫王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不发表意见,就代表他也主张投降。
老卫王没说话,挥了挥手示意退朝。
下朝后,老卫王临时决定去宗庙,禁军统领当即去安排车辇仪仗以及清街等事宜。
“不必了,”老卫王说:“现在这时候,还弄这些劳什子做什么?这次不坐王车,你去,套一辆马车就可以了。”
禁军统领见状只得下去吩咐,老卫王甚至都没带几个禁军随行保护。
马车到得宗庙前,老卫王挥退了上前来搀扶的禁军统领,自己一阶一阶、一步一步爬上了宗庙台阶。
他确实老了,不过是区区几百阶台阶,他爬了足足半个时辰,爬得气喘吁吁。
老卫王喘着粗气站在宗庙前,此时正值阳光明媚、春光灿烂的春日午时。
他没有进殿,站在光里与宗庙世代先祖的牌位遥遥相对:“项武,你去,请丞相过来。”
“是。”禁军统领领命走了。
老卫王进得宗庙,挥退了在宗庙洒扫添油灯的侍人。
他驻足在殿前,面前是卫国世代君王的排位,总有二十八位,到他这一代,已经是第二十九代。
最边上的,则是他唯一的儿子,已经故去的太子,卫冕的牌位。
一阵风刮过,殿内的白色纱帘晃动起来,殿内的烛火不住摇曳。
太子冕面前的那一盏烛灯尤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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