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宁伫立在王宫门口,看着马车远去,直到那辆马车彻底隐进黑暗里,他才转身进了宫。
江城和贡城接连告破的第二日凌晨,赵晖的大军终于赶来了。
地面传来阵阵震动,大军如同席卷而来的乌云,自天际迅速逼近。
整个大安城的百姓都被惊动了,纷纷开门出户,望向城门方向。
这是启国自建国几百年来,王都大安第二次被围城,上次还是几十年前。
几百年来,启国倚仗玉璧关天险,战线从未被推进到过大安。
除了几十年前,公孙止平川之战杀降,激起列国动荡,让启国成为整个神州的公敌。
那一次启国虽然先在平川之战胜了,但由于在平川打了三年的消耗战,故此兵疲民乏,所以给了各国联军可乘之机。
这一次,则是因为赵晖。
启成王六年十一月二日。
赵晖叛乱,率军围攻大溪城。
赵宁身穿铠甲,与一众官员踏上城墙。
城外,是赵晖的八万大军,以及卫国和燕国派来的五万大军。
滴水成冰的冬季里,一排排战车庄严肃穆地停放在阵前。寒风呼啸,旌旗在寒风中飘荡,火把在狂风中摇曳。
城外大军和大安城上的士兵无声地对峙着。
赵晖的战车被八万大军簇拥在阵形中央,战车上竖起一杆“赵”字大旗,在寒风中上下飞舞。
“想不到……”一向淡定的秦川看见这一幕都变了脸色,不过他震惊的不是乌云般的大军压境,而是赵晖的所作所为:“世界上真有这么蠢的人,当初先帝不选他,是对的。”
“秦大人,一群奴役百姓,只顾自己荣华富贵,致国家生死存亡于不顾的旧士族势力教出来的,”周景觑着城墙下黑压压的人头,冷笑出声:“你指望他顾全大局?”
秦川叹了口气:“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对他没好处是真的,”林正阳说:“但是对他身后那一群旧士族却是有好处的。”
“是啊,”戴跃麟接口道:“反正只要不侵犯他们的利益,对于那些人来说,这个国家叫什么名字,国君是姓赵,还是姓别的什么姓都无所谓。”
城外的大军动了起来,赵晖的战车在不断变换位置,往前推移。
战车走到距离城门前不远处时停了下来,赵晖身穿铠甲站在战车上大喊:“赵灵,你母亲卓文姬胆敢伙同奸贼闵衡,珠胎暗结,试图鱼目混珠!混淆我赵姓王室血脉!撺掇我大启江山!
今日,我赵晖定当将你母子与闵姓奸贼碎尸万段!以正我王室血脉!”
“诛杀篡位奸贼!正王室血脉!”
“诛杀篡位奸贼!正王室血脉!”
“诛杀篡位奸贼!正王室血脉!”
城外大军纷纷手持兵器大喊助威。
“赵晖!”周景大吼道:“你身为启国朝臣!一不忠君!二不爱国!
如今还企图抹黑君上身世以此谋朝篡位!
更是通敌叛国引狼入室!至大启江山于不顾!至百姓于不顾!你居心何在?!”
周景骂了一通,缓了口气,张口继续骂:“你头脑简单四肢发达!飞蓬随风!听信谗言!
最后更是不惜玷污先帝名声,来给自己的造反安一个合适的名头!
与虎谋皮,焉有其利!
你用你那装了浆糊的脑子想一想!哪怕你今日真的用奸计破了城!这启国的王位就是你赵玦的吗?!
你真以为那四国会那么好心?!免费来帮你打仗?!”
“赵晖!你既为启臣!又是先帝所出!”林正阳双手交握敬天,做了个恭敬的手势:“却弃社稷苍生于不顾!
你意图篡位!罪大恶极!天地不容!你辱没先帝名声,企图混淆视听、颠倒黑白!公然抹黑先帝和君上的名声!
你日后九泉之下,有何颜面见先帝?!”
赵晖:“……”
赵晖一上来就被周景和林正阳骂得灰头土脸,愣了好半晌没回过神儿。
赵晖缓了许久,才想起来还嘴。
赵宁面不改色,接过侍卫递上的弓箭。
赵宁搭弓,弓如满月,箭尖直指赵晖。
他一松弦,箭矢瞬间破空而出,带着赵宁强劲的内力呼啸着直奔赵晖面门!
穆菲德瞬间上前,举起盾牌挡在赵晖面前!
箭矢飞向盾牌,发出一声巨响,顷刻间将那盾牌击得粉碎!
“乱臣贼子!安敢猖獗!”
赵宁这一声凝聚了他强劲雄厚的内力。声音势如破竹、锐不可挡!睥睨天下的君威势不可挡,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席卷了整个大安城以及城外的大军!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赵宁的威压,城门外的军队本能地动了一下。就连赵晖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打倒乱臣贼子!死战不退!”
城墙上的士兵士气被瞬间激起!
士兵们纷纷大喊:
“打倒乱臣贼子!死战不退!”
“打倒乱臣贼子!死战不退!”
攻城战正式开始了。
“咚——!”
“咚咚——!!”
战鼓长鸣,羽箭如流星般漫天飞射。
整个大安战火四起,喊杀声不断。
徐凤鸣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身子似乎在摇晃,不像是睡在榻上,倒像是睡在了马车上?
他有些奇怪,倏然间,徐凤鸣像是明白过来了什么似的,瞬间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是马车的车顶,还有随着马车移动而四下摆动的车帘。
徐凤鸣一起身,脑子因为迷药的劲头还没有完全过去而感到一片眩晕。
他竭力晃了晃头,强迫自己适应迷药带来的后遗症。
然后,他就看见同样昏迷的姜冕,还有被随意扔在马车一角,头发散乱、衣衫褴褛的颜臣安。
“公子,你醒得挺快。”郑琰耳聪目明,徐凤鸣一醒他就听到声音了:“按理说你应该再睡个一天一夜才会醒。”
徐凤鸣撩开车帘,郑琰一腿悬着,一腿架在车前,手里拎着马鞭,嘴里还叼了根草。
马车剧烈摇晃着,徐凤鸣刚醒,身子还有些软,有些撑不住,跟着晃,郑琰挡在车前,以免他掉下车去。
“赵宁的计划是什么?!”这是待人处事向来“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连当初洛阳被水淹都能泰然自若的徐凤鸣有生以来,第一次发这么大的火:“让我逃跑苟且偷生?!他跟赵晖同归于尽吗?!”
“也不一定就死了,”郑琰吐掉嘴里的草,没有回头:“或许援军会及时赶到呢?”
徐凤鸣撑着车门竭力冷静下来,他很清楚,现在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怎么跟你说的?”
“让我带你们出来暂避一时,”郑琰说:“若是大安无事就带你们回去,若是有事就带你回宋国。”
“好,很好。”徐凤鸣点点头,失笑道。
郑琰没回头,但还是被徐凤鸣渗人的笑声刺激得头皮发麻。
郑琰:“……公子,你别笑了,我害怕。”
“我现在没空跟你算账,”徐凤鸣深吸一口气:“现在马上调头,去塞北!”
郑琰说:“公子,我接到的命令可不是去塞北。”
徐凤鸣现在没功夫跟他扯皮,从腰间掏出一块通体漆黑的木牌扔到郑琰怀里:“你想清楚,郑琰,我有阁主令牌,可以随时诛杀你。
你应当知道我这时候没心思跟你开玩笑,要么,你调转马头去塞北,要么你死。”
郑琰拿起那块令牌,只见那通体漆黑的令牌上,刻着三个小篆:沧海阁。
郑琰:“公子,咱们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你不至于这么狠心吧?”
徐凤鸣:“我现在没心情跟你废话,调转马头!”
郑琰迫不得已勒停马车,将颜臣安从马车上拖下来,随后在他脸上浇了一竹筒水。
“公子,我知道你没赵宁活不下去,也知道你醒了肯定不会乖乖走。”郑琰一脸委屈:“我想着这人或许有点用处,是我专门从廷尉狱里带出来的,结果你却这么对我。”
徐凤鸣现在没心情跟他油嘴滑舌,没理他。
颜臣安悠悠醒转,一睁眼,瞧见自己躺在地上,徐凤鸣和郑琰正幽幽看着自己。
“现在有个让你封侯拜相,青史留名的机会,你要不要?”徐凤鸣看着颜臣安问。
颜臣安:“……”
一炷香的时间后,一辆被卸下来的马车被遗留在了路边。
三匹马儿分别朝不同的方向奔去,其中两匹马儿调转方向,朝着塞北的方向出发。
“就希望那群塞北蛮子不要趁火打劫,”郑琰双手环过姜冕的腰,抓着缰绳:“突然反水。”
“不会的,”姜冕已经醒了:“他们想要的东西赵兄已经信守承诺给他们了。
他们不傻,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他们不会不明白。
若是启国灭了,换个新来的国君,谁也不敢保证新来的会不会出手对付他们,毕竟他们手里还有金矿。”
郑琰:“说得对,若是换个比咱家那个还心黑的国君,他们指定没好果子吃。”
姜冕不无担忧道:“大安现在只有不到三万兵马,只希望赵兄能坚持住。”
徐凤鸣没说话,拼命地驱赶马儿往塞北方向奔去。
一定会的!
他相信赵宁,一定能坚持住。
三个人一路上未曾停歇,总算在四日后的薄暮时分赶到了邕城边境。
大地忽然微微震动起来,远处传来阵阵轰鸣,犹如天边的阵阵闷雷。
三人驻马抬眸,只见天际尽头,尘烟浩荡、黄沙滚滚!
黑压压的士兵如潮水般卷地而来,激起漫天沙尘!
随着大军逼近,浓烟中,一杆杆写着“氐、羌、西戎”等大字的旗帜逐渐清晰起来。
徐凤鸣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旗帜,眉间的褶皱总算舒展了一点。
大军渐近,齐言之、尹绍之以及一众首领的面容显现出来。
也对!
四国联军齐聚玉璧关,王都大安被大军围城,这么大的事,塞北不可能半点消息都没收到。
“凤鸣、子敬!”尹绍之立马于大军前大喊:“听说王都有难!我们是专程来帮忙的!”
“咱家君上没事吧?”齐言之说:“别等我们到的时候,他都坚持不住了。”
徐凤鸣笑了:“我相信他,一定能挺住!”
十一月二十九日,大安。
寒风呼啸,城门外硝烟四起、尸横遍野,大安成的黑色城墙上一遍一遍被鲜血冲刷着。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源源不断地士兵踩着尸体冲来。
大安城内仅剩的九千士兵纷纷登上城墙,手持弓箭,朝城下趋之若鹜蜂拥而来的军队放箭。
生死存亡的关头,大安城的百姓们也纷纷参与到了战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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