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陌觉得,冥冥之中,真的是宿命这个神奇的东西。
比如这个于莺儿,原身在尚书府待了十几年,于氏娘家的亲戚只有于宽和今日在门口见到的那个尖酸的于家姨母,她刚多少知道点于氏娘家的事,这不,于莺儿就来尚书府了,简直是上赶着来见苏陌的。
说起来,这是于莺儿是第一次来尚书府。
她亲娘在于家地位尴尬,当年她们在梁州时,她外祖乔家为巴结知府,把他娘送到了知府身边,于知府京都中有原配,她娘乔氏就做了于知府的妾室。
于知府揣着明白当糊涂,对外称乔氏是他的如夫人,如夫人是个很文雅的称呼,似乎这么一唤,妾室的地位就真的像夫人了。
梁州官员知道乔氏是于知府的如夫人,但,于知府身边,就这么一个管理后宅的女子,且生养了一女两子,乔氏自欺欺人的以于知府的妻子,在梁州很是风光了好几年,连带着乔家在梁州,也成了大地主。
后来,于知府回京都时,并没有带她娘乔氏一起回京都,让乔氏在梁州等他的消息。
谁知没过多久,她父亲在京都就娶了继室。
乔氏在梁州刚接到于知府在京都的原配去世的消息,随即又收到一封信,那就是于知府已经续娶了妻子。
乔氏先是生气,在梁州赌气,要于知府回去接他们母子三人,这么赌气了几年,于知府不仅没有回去接他们,甚至连书信都越来越少。
乔氏无奈,在于知府回京都几年后,带着女儿和两个儿子, 来到京都。
乔氏生育有子女,且跟着于知府好歹十几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于知府便想着, 给乔氏一个平妻的身份,偏于知府的继室钱氏性子执拗,加之钱氏在于家三年,因着前面原配留下的子女处处作梗,日子过得甚是不如意,这再来一个养育三个子女的平妻,这能忍?忍不了,钱氏闹着要和离。
钱氏和离闹得动静大,于知府羞愤懊恼,把气都出在了乔氏身上:若乔氏好好的待在梁州不来京都,他就能继续享受如花美眷和岳丈家的金山银山, 做一个富足闲散的京官,何至于出这么一档子事?
在于知府看来,钱氏离开于家,哪里是和离,简直就像是休夫!于知府这都是乔氏的错,恼恨乔氏,便是钱氏要离开,提乔氏为平妻之事却再也没提。
钱氏大手笔,拿着近一半的嫁妆,换了一张和离书。
于知府手里有钱,少不了左一个红袖,又一个添香,没多久于知府得了急症一命呜呼,所以,于莺儿的娘亲乔氏,直到她父亲去世,都没有被扶正,始终都只是个妾。
之后,于家便是于宽当家,于莺儿和两个弟弟作为庶出,在于家丝毫没有地位,这直接导致她和两个弟弟的亲事都不顺,她嫁了一个小吏,生了两个女儿,两个弟弟,一个娶了商户女,一个都二十多了,没人帮着张罗,到现在还没有成亲。
今天之所以敢以于氏的妹妹的身份前来尚书府走动, 还不是因为于宽被衙门治罪?
现在整个于家,没有当家人,她娘能在梁州当家近十年,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手段,趁着于宽被下狱,乔氏老妾当家,她和弟弟,这才扬眉吐气,敢出来走动。
当然,于莺儿没想到来尚书府走动,于氏竟认了她这门亲戚,要知道自从她娘带着他们三个回到京都于家,于宽一母同胞的姐姐和妹妹,从来都不把于莺儿这仨放在眼里,如今于宽出事了,于氏愿意认她这个妹妹,她简直要喜极而涕!
所以,便是为了讨好于氏,于莺儿对苏瑶玉也很巴结。
况且,苏瑶玉嫁的好,那可是侯府啊,苏瑶玉嫁过去就是候府的世子夫人了,若是苏瑶玉愿意,能帮着说句话,说不定她相公,能换个肥差?
对于氏,她是发自内心的怕,话都不敢多说,自然不敢求于氏帮她,但苏瑶玉毕竟年轻,在于莺儿的心里,只要苏瑶玉认了她这个小姨,多哄几句,苏瑶玉好意思不帮小姨夫?
所以,她竭力的奉承苏瑶玉,比奉承于氏还更甚。
于莺儿真是不知道苏瑶玉的秉性。
苏瑶玉这人,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能收钱的机会。
但凡有人找她帮忙,先满口应承,接下来就是收钱,她收到的钱财不满意,那是根本不会帮忙的。
比如,年前,蔺大姑娘和刘春娇想进宫一日游, 苏瑶玉开口就是一千两一个,但凡少一两银子,她都不乐意。
俩人今日不是初见,平日苏瑶玉是看不上外家这个庶姨母的。
但今日,于莺儿刻意奉承, 且于莺儿今日准备的添妆是一套点翠金头饰, 虽说俗气了些,倒是很值钱,苏瑶玉 瞥了一眼、哼了一声,勉强和于莺儿多说了几句。
于莺儿钱财有限,拿不出更多 ,钱财有限,但要巴结奉承未来侯府少夫人的心情是无底线的,遂, 阿谀奉承的好话,一堆一堆的不要钱的往外冒。
这会儿看苏陌和苏瑶玉闹不愉快,她打定主意要捧着苏瑶玉,便毅然站出来,拿出长辈的气派,对苏陌说话便不怎么客气。
苏陌想通这个人的身份后,很奇怪,问苏瑶玉:“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这种亲戚都能来你的闺房,大姐姐,你可真是越来越不挑了啊?”
搁原身没有出嫁前,这种亲戚,苏瑶玉会看到眼里?
苏瑶玉昂着头,脸发烫,她也不想理于莺儿, 若不是冲着收些添妆礼,她怎么会和允许这种亲戚和自己套近乎?
被苏陌这么说到脸上,她羞恼:“苏离陌,你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于莺儿好歹也是母亲的妹妹,便叫一声小姨母,也是应该的,你一个来历不明的野丫头,有什么资格嫌弃别人的身份?”
她对于莺儿题名道姓的,倒也不见多尊重。
于莺儿脸上局促羞窘,不敢冲着苏瑶玉,看苏离陌的眼神,便隐隐有了一丝恶毒。
苏陌丝毫不把这个于莺儿放到眼里,呵呵笑:“大姐姐,你自贬身份、什么野地里冒出来的亲戚都肯喊一句小姨母,我却是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在尚书府好歹住了十六年,十六年都没有来往过的人,让我叫她小姨母?呵呵!再怎么说,我也是将军府主母,我敢喊,她敢答应?”
于莺儿起身,羞恼的很,却不敢说什么,只忍着怒气:“你是尚书府的养女,我是尚书夫人的妹妹,我本就是你的长辈,你唤我一句小姨母,也是应当的。你不懂规矩,我作为长辈,却少不得教你几句。”
教夫人?真是敢想啊!
青竹在门口,已经不动声色的往里走了两步。
苏陌笑了:“哦?本夫人可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自量力的长辈,你以为你是谁? 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的,都敢在本夫人面前假充长辈, 青竹!”
青竹应声往里又走几步, 站在苏陌身后半步,低眉:“夫人!”
苏陌看着于莺儿满面的羞恼,轻笑着吩咐青竹:“你听着,但凡她说一句本夫人不想听的,一句一个耳光,可做得到?”
青竹低头老实答应:“奴婢做得到!”
于莺儿一点都不信苏离陌敢对长辈动手,她在于家碍于于宽这个嫡长兄不好相处,忍气吞声好多年;嫁到夫家因为没有生儿子,又忍气吞声好几年,今日她好容易进了尚书府,于氏承认她是亲戚,这算是第一次在尚书府露面,若是第一次就被损了脸面,她以后还怎么再来尚书府?
所以,打肿脸也得充个胖子!
于莺儿底气不足,不敢看青竹,强撑着也要开口,正在酝酿情绪,旁边出来个替死鬼,救了她的场。
尚书府庶女,曾经最得苏同庆喜爱的三小姐苏念玉,娇滴滴的开口:“二姐姐,说到底,这位也是咱们的小姨母,便是如今你贵为将军夫人,长幼有序,你也不能仗势欺人。”
苏陌等苏念玉说完,抓起旁边桌子上的茶杯,狠狠的摔在苏念玉脚下的地上。
“啊!”
苏念玉吓了一跳,不只她,屋里的所有的人,除了苏陌身边的青竹和门口的三月,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大家都下意识的往一边躲了躲。
苏瑶玉大怒,今日自己大婚,苏离陌敢在她的闺房摔茶杯砸场子?
她喊道:“苏离陌你个贱人!你敢摔我的东西?”
苏陌笑:“摔你的东西怎么了?连你我都敢打,我怕摔你的东西?大姐姐的脸,可还记得在祖母的灵堂前往地上砸的滋味?可还记得被雪疙瘩砸晕的滋味?若是大姐姐忘了,我倒是不介意让大姐姐想起来,只可惜,雪都化了,唉!”语气中当真是觉得很遗憾!
雪疙瘩砸人多方便啊?一下子把人砸晕,之后雪块四下飞散,凶器自动消失,呵呵呵,挥一挥衣袖,不会留下任何的证据。
苏瑶玉蹭的站起,往前想冲到苏陌面前,被青竹拦住,隔着几步远,她一手撩起头上的珠串,一手指着苏陌,气势凌人的问:“你再胡闹,就给我滚! ”
“你让我滚我就滚?”苏陌笑:“我是将军府主母,来尚书府恭贺尚书府大小姐今日出阁,自今日起,你就是城阳候江家的人了,连你都成了尚书府的客人,又哪里有资格来撵我?”
苏瑶玉语塞,磨着牙:“苏离陌,你不得好死!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要弄死你!”别说从今天起,最近她在尚书府已经像是外人,三个兄长躲着她,连母亲看到她也是不停叹气,好像都在急着把她打发走,都巴不得她赶紧嫁人!
“是吗?你不是试过几次了,你觉得你做得到?我是傻子,任由你一次又一次的动手而我,什么都不做?”苏陌站在屋子正中,双手交握放于身前,像是在和苏瑶玉宣战,又像是一种蔑视。
苏瑶玉再想起因为苏离陌死掉的西戎人,导致她现在都不敢和摇光阁联系,更加恼恨 ,怒火猛窜,几乎把天灵盖给掀掉 :“苏离陌!你就是个小偷,你偷了我十五年的荣华富贵, 早晚有一天,你会死在我手里!你等着!”
苏陌神情则很是不屑:“姐姐自幼生长在民间,难道就只会放狠话? 大姐姐你想做什么,尽管做,妹妹我,定不会让你失望而归!”
这俩人明里暗里历次交锋激烈异常,此刻更是颇有点剑拔弩张。
于绵绵是个猪头, 她心里已经把自己定位为 苏家未来的少奶奶,此刻看不清形势,竟端起架子教训两个小姑子: “你俩干嘛呢?瑶玉,今日是你的好日子,快消消气,离陌你也是,瑶玉脾气急,你就不能让让她?这么吵吵闹闹的,不怕来添妆贺喜的小姐们笑话?”
她唠唠叨叨的正说得起劲,苏瑶玉和苏陌一起扭头喝道:“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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