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四十五年,冬。

鹅毛大雪纷飞,落在大地,银装素裹,像冬美人下凡,所到之处,带起凌冽的寒气。

紫禁城中,因为太上皇后重病,满宫静肃。

凤仪宫里,一个帅气老头抱着怀里的妻子,周身静默,像是被拉入什么沼泽中,满身的悲痛。

“哭什么……”盛欢抬起手,她保养得宜,又有灵气滋润,年纪虽大了,却依旧难掩风华,只不过此时,面色很是苍白:“阿御,这辈子能和你一起,还活到这个岁数,是喜丧……”

盛欢这具身体就算有灵力保养,但到了年纪,也还是走到了尽头。

帝承御抓住妻子的手,嗓子眼像是被什么堵住,一时间说不出话,只是一味的摇头。

[呜呜呜呜呜呜。]

器灵的声音止不住的哽咽,好像代替主人大哭,它看着自己女主人虚弱的样子,眼里漫起雾气,眼泪大颗大颗的掉。

帝承御心里的悲意更上去了,压抑着轻声道,像是怕惊到了怀里的人:“棠儿,今年的梅花已经开了,很美。”

他摸着妻子的额头,低低说着情话:“棠儿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盛欢眼神恍惚,唇角微勾:“记得,当时阿御骑着马,很帅气,我好像只看到你的眼睛,那时候我便想,这眼睛真好看,但这人看起来,一定很不好惹……”

“我在棠儿心中,竟是这么个形象。”帝承御笑起来,嗓音温柔中泄出了一点哭腔:“我记得,我第一次见棠儿,棠儿穿得很喜庆,像个小灯笼,我啊……”

他摩挲着妻子渐渐暗淡失神的眼睛,心脏刺痛:“当时在人群中,我第一眼就看到了棠儿,很是喜欢。”

“阿御竟觉得我像……小灯笼。”她声音很低,渐渐快没了……

昭和女帝眼圈红肿,眼泪掉下,一旁的宸翊和北泽也绷不住,捂脸闷哭,余下的孙子孙女,也死死压抑着气声。

“是啊,我的小灯笼。”帝承御声音低沉,紧紧抱着人,眼里湿意明显:“我见到棠儿时,其实一眼就相中了。”

“我就知道……”她眉眼弯下,仔仔细细的看着他:“阿御的《凤求凰》,很好听,是我听过最好听的曲子……”

帝承御绷不住了,眼泪从眼眶里坠落。

“我再弹给棠儿听。”

“好……”盛欢伸手,摸上他的眼角:“别哭……”

可她的手,在触到他的眼角时,却很快滑落,轻飘飘的,像一阵握不住的风。

“棠儿!”

帝承御抓住了她的手,像是困兽最后的呜咽,眼泪收不住,唰唰掉落,砸在了女子的面容上,可她……却再也没了声息,也不会再含笑看他。

“棠儿!”帝承御埋进了妻子的颈窝,崩溃大哭。

他的小灯笼走了,他再也没有他的小灯笼了……

此后余生,他失去了挚爱。

“哇!”

“呜呜呜,母后!”

“母后!”

“祖母!”

[呜呜呜呜呜!女主人!]器灵哭得昏天黑地。

——

帝承御不记得后面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赶走了屋里所有人,呆呆的抱着自己的小灯笼坐了很久很久。

屋外守着的昭和女帝几个姐弟,不知何时就听到了屋里传来的琴声。

是……《凤求凰》。

往日热烈张扬又微微含蓄的曲子,今日全是悲意,像孤飞的凤凰,找不到依靠,彷徨无助。

可它却在用尽最后的力气,为爱人奏上一曲爱的离歌。

昭和几个在外面哭得几乎喘不过气。

他们从今日,再也没了母亲。

他们站在屋外,一直等一直等,就怕父皇受不住打击出事。

琴声哀鸣,响了整整一晚。

翌日,琴声渐停时,昭和女帝几个人才发现不对劲,冲进去时,只看到自己父皇抱着自己母后,闭着眼,含笑坐在琴前。

一如以往无数个瞬间,恍惚让人以为,是个平常不过的日子。

“父皇……”昭和眼圈更红了,小心翼翼上前。

宸翊唇角颤抖,北泽往日懒散的神情,全都是肃穆。

“父皇……”

他们又叫了一声,没有人答应。

昭和一个箭步上前。

“父皇!”

北泽脚步顿住,他想到什么,颤巍巍的伸出手探在了父亲鼻下,然后,他全身猛地僵硬,双腿一软,直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

“父皇!”

三个孩子在失去母亲后,又失去了父亲。

[呜呜呜呜呜,主人女主人!]

[你们怎么能丢下我,我也不要活了!]

[我也不要活了!]

器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亲眼看到两个主人逝去,它心里充斥着浓郁的悲痛,嗓子里,发出阵阵悲鸣。

只可惜,它的痛苦它的声音,在场无人看到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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