棕黑的漆木地板积了一层浅浅的海水,一条软塌的触手安静地躺在水中,表皮的颜色似乎随着流尽的活力一同散失,白蒙蒙中夹杂着隐隐约约的淡灰,两排对称而密集的触手从头排到尾,尾端的断口暴露出内里白糯的肌肉,与一般的章鱼手别无二致。
海水淌过触手,缓缓向前蔓延,浸入一滩滩踩成鞋印形状的触手肉泥。
扑!
更多的海水泼了下来,将黏在地板的肉泥冲散浮起。
肮脏的大头拖布一头栽入这滩浑水,顺着地板一点点刮过,将所有污秽物推向了封闭的角落。
角落的污秽物积成了小堆,破旧的木桶向角落整个盖去,桶身一横,污秽被舀入桶中,随后高高一甩,大团的污秽物便被泼了出去。
污秽团落入海面,翻腾的波涛将其卷进浪里,污秽团在水花中反复盘卷冲刷,迅速消散缩小,随着层层覆盖的肉泥散走,一颗不起眼的树脂假眼球从海面下浮起,又立刻被迎头砸来的海浪拍入水下,就这样任凭水推浪打,树脂珠子穿梭在海面上下,沉沉浮浮,时隐时现,但终归是被洋流带走,漂向更为广阔的汪洋。
“咱这一行从来都是这样,海员嘛,身和心总是待不在一块,劈成两半,一半在海,一半在岸,两头都在不经意地朝着各自的方向越走越远。”
金羊号船舷边,竹竿儿放下了手中的木桶,甩掉手上的海水,抓了抓脑壳。
“不是,哥,你啥意思,你到底要说啥。”
竹竿儿身前,圆脸船员推了推粗框眼睛,歪着头尴尬地笑了笑。
“我的意思是,船上待得太久,该下船走走了…”
啧!
一晃而过的肉蛋将圆脸船员其撞到一边,一瞬间竹竿儿身前的人换成了满脸横肉的传令员。
呼~呼~
扁而宽的鼻孔光是呼吸就发出很难不在意的噪声,发黑干裂的大嘴一张一合,仿佛随时都在大喘气,嘴角翻起的肉痣时不时挤进脸颊的褶子下,光是站在竹竿儿身前,就抢走了这片空间的大部分氧气,压迫得竹竿儿难以呼吸。
“让你下船去,登岛!调查!现在!”
“下船?调查?我?我能去吗?”
“我说得不清楚?嗓门儿还不够大?!!!”
音浪与气流吹得竹竿儿睁不开眼,只能一字一词,零碎着吐出字句拼凑成话。
“不……不是,很……很……清楚了!”
见此情形,眼镜船员又贴着传令员的胳膊蹭过来,接回了对话。
“对,就是想让你跟着调查队去一趟。”
“可,可是昨晚集会讨论的时候,船长没有选到我啊?”
“其实,今早发现船上的植学家痢疾有点严重,短时间没法下船了,听说……你对可食用植物这方面比较了解?”
“额……我的确在蛟港卖过一段时间的水果。”
“很好,这趟只是简单调查一下岛上的情况,你跟着调查队,路上分辨一下可食用果子什么的,我们做个简易地图,记录好位置就行。”
“当然没问题!但是……”
“废什么话!”
音浪再次袭来,是传令员受不了这般磨蹭了。
“赶紧滚下去集合,要出发了。”
“等一下!”
竹竿儿也着了急,闭着眼,抬手顶着音浪也要多说几句。
“再带一个人,那个,就是和我睡一个隔间那个。”
“谁?”
“就是,那个,那什么,他不是很能打吗?上船第一天不就大闹了一场?带上他一定很有用的!”
“那个毛孩儿?”
“对对对!”
“下去!下去!赶紧下去!”
细腻的白沙流进了脚指缝,冰凉顺滑的触感勾起了丝丝瘙痒,埋在沙下的小石卵隔着夹指凉鞋,硌了硌脚心,蓬头少年向前趔趄两步,时隔数月,再次感受与陆地的接触,双脚一时竟有些不适应。
“爽爆了!”
牛皮凉鞋扔向半空,融进了湛蓝的天空,天空给出了回馈,洒下明媚而不刺眼的暖阳,天气似乎格外的好,沙滩被绘成奶白一片,只是突然冒出那突兀的,油亮到反光的铜色皮肤坏了气氛,尤其扎眼。
“对不对!”
竹竿儿光着膀子,赤着脚,将短衫抡成了花,踩着沙地疯跑,围着傻站在沙滩上的少年兴奋呐喊。
“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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