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雷点点头,老者叹口气道:“可能你不爱听,但是江湖之上的人如果知道侯岳死了,恐怕都是要拍手称快的。”老者不等陆雷说话又接着说:

“其实华山离此并不遥远,我们如果快一点,最多十天,你都可以回来了,而且,昭德军这些人恐怕不讲信用,你现在回去,难保他们不在云龙镇盯梢,以你现在的身手,你和你家人恐怕还会遭受灾祸,反倒是你不回去,云龙镇有唐顺这老小子坐镇,谅唐家那几个小崽子也不敢造次。”

陆雷听老者讲的在理,可是,自己刚才一丝不挂,师父临终之前交代的白玉刀自己也没带啊,赶紧说道:

“老人家,还请见谅,我就算要去,也要带着信物,可是您带我出来的时候,信物恐怕落在家里。”

“你说的是这个吗?”倒是美英在一旁搭话了,此刻正伸手递过白玉刀,陆雷一看,赶紧双手接过来仔细观瞧,正是此物,又低头感谢美英,但是终究红着脸不敢看这个已经把自己全身看遍的女孩。

“这个是和你铺盖一起被爷爷卷来的,昨天给你擦身子的时候看到的,我怕丢了,就暂时帮你收着了,现在物归原主,也让你知道我和爷爷可不是贪图你什么。”美英此刻已经吃完,正一边收拾自己碗筷,一边说了这些,看样子微有愠色。

陆雷心想,既然如此,师父总说,天意天意,也许天意该着我就这么去华山,我也就不必再推辞,只是有些担心母亲。

不过,想必老者不会欺骗自己,而且草帽刘头儿是唐顺的事情,显然也不可能是编造的。自己不如快去华山,了了师父遗愿再回云龙镇也就是了。

想到这,站立起来,又毕恭毕敬给老者和美英行了礼,表示感谢,三人这便一同顺流而下。

此时其实已经是侯岳死后第三天的中午,此处名为石滩渡,如果夜间短暂休息一下,其实明日中午便可到凤翔府。

老者的驾船技术很不错,一边和陆雷聊着天,一边驾船顺流而下,船速很快,却很平稳。

老者健谈,但是始终不告诉陆雷自己的名姓和来历,倒是给陆雷讲了一些江湖上的事情,而陆雷能讲的无非就是云龙镇上一些事。老者问陆雷关于侯岳的事情,可是陆雷所知,师父只教了自己做人、识字和功夫,却从未跟自己讲过江湖或者当兵之事。

老者聊了一阵,见陆雷真的不了解侯岳的过去,便将自己了解的侯岳讲给了陆雷听。

侯岳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担任龙武军将军的,侯岳领兵打仗有一个习惯,就是一旦获胜,必然大开杀戒,不是杀降兵就是杀百姓,所以狂阎王这个外号就是那时候所得,可是龙武军一般都是替朝廷外出征讨贼人或者反叛,所以,虽然侯岳杀人无数,但是终究名正言顺。

侯岳如此行事,便有江湖人士看不下去,前去暗杀侯岳,哪知道侯岳此人防备心理极重,功夫也了得。暗杀他的人往往都反被他所擒拿,然后被折磨至死。

侯岳这还不满足,动辄就带兵将江湖上的一些惹到他的门派屠戮一番。所以,无论是百姓还是江湖上,都可以说对此人恨之入骨,想杀他的人不计其数。可是十年前左右,此人突然消失,无论是官场上还是江湖上,再没人知道他的去向,现在看来他便是隐居云龙山,改名换姓了。

至于为何跟刚成立半年的昭德军扯上关系又成了反叛,老者也不得而知。

老者还告诉陆雷,四川唐门自安史之乱后,逐步壮大,并和朝廷以及多地藩镇交好,“黄巢之乱“之时更是保境安民,广招弟子,此刻俨然成了江湖大派,这个唐门五杰就是唐门新一代的顶尖人物,在江湖中也可以说是赫赫有名,不过现在因何做了朝廷的杀手倒也是让人不解。

不过老者说了一件他没想明白的事,因为据他猜测,侯岳的功夫应该不在唐榄之下。

江湖中对于功夫的划分有一个粗略的划分标准,就如围棋一般,划分为九段,每段又分上中下,其中以一段下为最低,九段上为最高,当然普通百姓就算会点功夫也是不入段的。而且每段的划分不是简单地递进,而是倍增,也就是功夫递进一倍方才有机会升上一段,所以段内才有上中下之分。

江湖上之前盛传侯岳的功夫至少在八段这个水平,而唐榄的功夫恐怕最高也就是六段中,至于那崆峒九怪,最厉害的老大据传也不过五段中段水平,可是崆峒九怪的老大和老二早在十几年前就因为暗杀侯岳不成已经被侯岳击毙了,剩下的七怪功夫更为差劲,这些人怎么可能杀得了侯岳呢?

老者寻思,恐怕是侯岳这些年年老力衰,未能勤加修炼,那崆峒九怪中的七怪还先行耗费了他大量的精力,而陆雷又突然出现,让侯岳乱了方寸,才遭此下场。

老者说到这叹息道:

“想不到侯岳前半生杀人如麻,被叫了阎王,最终竟然为救人而死,实在让人唏嘘。”

陆雷好奇老者既然知道如此多的江湖事,必然知道华山的事情,便向老者请教华山的情况。

老者听陆雷问华山,突然眼中放光道:

“华山派,那可称得上是武林的泰山北斗了,当今世上,有谁不知凌日上人欧阳图和闭月师太缪颜这对贤伉俪,还有华山派新任掌门万剑归宗武海盛,那可是人称武圣的人物,武林中未听有逢敌手。”老者说这些显然发自内心,看来对华山派非常推崇。

陆雷孩子气突显,突然问道:

“那华山派和唐门,谁更……”陆雷想问谁更厉害或者谁更强。

老者赶紧制止道:

“哎!不可这样问,不可这样问,这两个门派要是真打起来,那江湖上恐怕就彻底乱了套了。”

陆雷便不好再问下去,此刻天已偏黑,老者将船停靠在岸边一处芦苇荡中,让美英和陆雷进船舱休息,美英大大方方也就去了,可是陆雷哪里好意思去,执意在外陪着老者,老者见状,自己反倒进了船舱,进船舱之前还愤愤说道:

“迂腐,迂腐,想不到侯岳教出来的徒弟也这么迂腐,你不去,那我去船舱里舒服睡上一觉,你在这里好好看着船,有什么事便来叫我。”

陆雷被骂了个红脸,留在甲板上一个人看着船,不过陆雷心中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未免有点不敢相信。不过,自己身体上的酸痛已经渐渐消失,也不感觉忽冷忽热了,看来这美英的医术果然了得。

一晚无事,第二天老者天没亮就起来开船了,陆雷一直等天色大亮,美英出了船舱,这才进船舱小憩了一会儿。

果然,当天中午刚过,船就到了凤翔渡口。

凤翔是凤翔节度使、陇西郡王李茂贞治所所在地,是歧地最为繁华的所在,因此车船不断,繁华异常。

老者在渡口处找了一个停船之处,将船靠岸,伸了个懒腰说道:“我说美英啊,你买点凤翔特产,再买点好吃的,给陆雷补补身子。”

美英一笑,提着篮子便下船了,老者看了看陆雷道:

“你来过凤翔渡口没有?”

陆雷摇了摇头。

老者说:“那你也和美英一起去吧,帮她拎点东西也好,不用在这里陪我,你的病好了,也该活动活动了,去吧,让我老头儿一个人在这待一会儿。”说完老者便钻进船舱去了。

陆雷看了看,便下船跟在美英后面,可又不敢挨得太近,他此刻还是不敢直视美英的目光,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美英倒是很大方,把篮子递给陆雷,自顾自地在渡口集市上东看看西看看,时不时买点东西,转头放到篮子里,陆雷俨然就成了跟班。

李茂贞也是藩镇之一,他对外虽然强硬狡猾,对治下百姓的生活倒是一直很在意,这些年各地连年战乱不断,歧地百姓倒还算安居乐业。因此,凤翔渡口这些年也渐渐成了远近商贾聚集之处,因此甚为繁华热闹。

二人走了没多远,就见岸边有一个一人多高的台子,台子上立着好多柱子,此时柱子上正绑着十来个衣衫褴褛的女子。

凤翔渡口在渭水南岸,此时是午后,阳光正是强烈的时候。这些弱女子被铁链锁脚。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衣服,只有一些残破布条遮住私处,一个个身上脏兮兮,披头散发垂着头被绑在台上的柱子前。

这其中倒是有一个女子,虽然也是衣不遮体,但是身上要比其他女子干净得多,此女身材比汉人女子高大,曲线玲珑,皮肤白皙,面容姣好,西域长相,年龄约摸二十岁左右,此刻正昂首站立,与其他被卖女子的样貌形成了鲜明对比。

看阵势,这是女子奴隶拍卖,这种事在大唐倒是经常有。此刻台前已经围了很多人,台四角有四个壮汉在维持秩序,壮汉穿着背心,背心后有一个虎字图样。

台上除了被锁女子外没有其他人,看来这些女人此时只是被展示,拍卖还没开始。底下的人似乎等不及了,一个个叫喊着让卖主出来,不过这些人的目光大多也只是盯着西域女子。

美英一皱眉,也凑到人群后观看。陆雷心想,虽然云龙镇偶尔也有人贩子路过,但是并不会在云龙镇拍卖,所以,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不过看这些女子的穿着,未免有些令人脸红心跳。

这时候,一个身穿青色长衫,油头粉面,手执折扇的中年男人从后面走上台来,有两个穿虎字背心的大汉抬了一个带遮阳棚的座椅放在了台的正中,青衫男就直接坐了上去,扇子一开,二郎腿一翘,脑袋一歪,环视了一下下面的众人,故意摆了个造型,欲说话又不说,足足有半盏茶功夫。

然后这个人身子往前一挺,扇子一合,大声说道:

“各位客官,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看也该看够了,那咱们现在就开始,看今天这几朵花,都将花落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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