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尴尬地笑了笑说:
“就喝二两,我知道开车不能多喝,我心里有谱呢”,他笑嘻嘻地看着母亲:“就二两”。
“有谱有谱,平时在家怎么喝我都没说过你,出门在外,还得开着车,你自己长点心吧!”
母亲拉着脸。
“知道了知道了,下次不喝了”,父亲悻悻地回应着。
柳娟放学后,我们吃过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
父亲建起这个房子的时候,村里已经通了电。电灯比起蜡烛和煤油灯亮得不是一星半点。
不完美的是,经常会停电,家里还是时时备着蜡烛。
不停电的时候,我们家也是要等天黑透了,在屋子里伸手不见五指,母亲才允许开灯,两个小时后,就会催促我们进被窝关灯睡觉了。
一家七口躺在被窝里,一字排开,灯已经关上了。
黑暗里,母亲盘算着将近年关了,等送了公粮,地租钱就到了。那些春耕秋收的赊账也能收回来,今年又能还上不少欠账,她心底暗自高兴。
父母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分析着到了年底,谁家的赊账能结清,谁家可能会给不上。
“给不上就给不上吧,谁还没个难处”
母亲感同身受地说着。
我家这个房子一建成,信用社的贷款还扛在我父亲肩上呢,柳莹柳洁的超生罚款单,又吧唧一声糊在他脚面上了。
这些欠款到年底,大概能还上一部分,还有个大尾巴在拖拉着。
墙上的挂钟响了七下,孩子们还睡不着。
柳洁在被窝里鼓鼓曲曲地坐了起来,母亲赶忙把她按倒,盖好被子。
“咋还坐起来了,别冻着了”
柳洁没出声,像是故意捣蛋似的,又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咋了,我老闺女睡不着啊?”父亲问,柳洁依旧不作声。
“老闺女是要坐一会儿吗?”
母亲又起身用被子把她包裹住,柳洁嗯了一声。她在被子里,蜷着腿,用手在脚丫上摩挲着玩。
“躺下睡觉行么?你要不躺,我可躺下了”母亲哄着,见她无动于衷,便躺下身观察着她。
“快躺下,老闺女,爸给你们讲故事”,父亲也在劝说。
柳洁依旧不作声,嘤嘤啜啜地哭起来。声音不大,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母亲见状也紧张起来,又起身披好棉袄,让父亲打开了灯。
她关切地问:“老闺女,是不是哪里不得劲儿?”
不得劲儿,是东北方言,不舒服的意思。
自从柳洁生了一场大病,我母亲对她头疼脑热就格外上心。她的话,让我和柳娟也紧张起来,坐起来裹着被子看。
母亲这么一问,柳洁又得到了启示,哭声更大了。
父亲也披上棉袄,围过去,摸了摸她的额头,确定她没有发烧,哄着问:“是哪里疼吗?你跟爸说,是哪里疼?”
柳洁眼泪簌簌地往下掉,她把一只小腿儿从被子里伸出来,用手指着脚踝骨的凸起,娇声娇气地说:
“我脚上有个包儿”。
她抚着脚踝骨,像林黛玉手捧着落花,悲伤逆流而下,搞得我们哭笑不得。
柳娟一下子倒了炕了,扯了下被子盖好,她说:“柳洁,我真服你了”,说着转过身子去睡觉。
父亲指着自己的脚踝骨给柳洁解释,但她似乎并不认可,他让我们几个孩子也把脚伸出被窝,一一展示给柳洁看,她才安心地躺了下来。
父亲无可奈何地笑着说:“我老闺女这一天天的,节目可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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