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雪症在这个寒冬愈发严重,内力全失时,连抵御寒冷都显得力不从心。

他低头凝视自己的手,指尖有些微颤,但他并未表现出任何不适,只是轻轻捧住薄瓷茶杯,任由热意透过杯壁,灼烫指腹肌肤。

他知道,此刻自己并非孤身一人。侍女就守在侧间,整个园林中,更是布满雪衣卫,拱卫着他的安全。

然而,独坐在此,看着窗外飞雪,天地忽陷奇静,万籁俱寂之中,他不由忆起另一片雪景。

只是没有那座湖心亭,就连炉香都显得孤清冷冽。

茶烟袅袅漫过窗棂,他垂眸沉默片刻,饮尽杯中清茶,喉间滚烫与指尖寒凉在脏腑间厮杀,面上却仍是一派漠然。

也许这种时刻,茶色确实不如酒色。

炉中火炭爆出剥声,打散沉思。乌衔秋放松身躯,倚靠着桌案,撑着额头,他静静地坐着,任由炉火暖意渗透身体,淡眸轻阖,掩住眸底的波动。

雪依旧纷飞,将景物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密密的裹着,若无一个艳阳晴日,化不去这天地间的漫漫苍茫。

有脚步声落在廊下,门扉被轻叩三声——是禁庭密报送达。

乌衔秋睁眼,窗外天色已暗。他怔忪着,忽而哑然。

竟然睡着了。

他端正坐姿,重新烫了茶杯,开口道:“进。”

暖阁门被推开,袭进一帘冰风,冯凭去而复返,已换了一身雪衣。

“殿下,是云中来信。”

雪衣卫副指挥使,沈崇云,字云中。

乌衔秋示意冯凭将密信放在案桌上,又将茶杯推至他面前。

冯凭受宠若惊,捧着茶杯暖手,抬眼时,见太子取出密信,展开细阅。

片刻,投入炉中。

炉炭焚出焰火,一瞬而烬。

“走吧。”

冯凭应是,见太子已步出阁外,忙探身取过架上鹤氅,紧追几步,为他披上。

乌衔秋脚步未停,踏过满地碎琼乱玉,踩雪声入耳,淡色瞳孔映着满园素白,脑海忽而跃出一道活泼身影。

“久未至江北,天原也这般冷。”

乍听得太子沉冷声线,冯凭一愣,忙搭话道:“隔了一道凌华江,江南江北也不同。风更冷些,不过最冷也就这几日。等过几天,天气晴好,雪化了,便逐渐暖和起来了。”

乌衔秋听了,眸光微动,如冰湖初解冻后倒映的星子。

他挑起唇角,“孤从未如此期盼着,见到太阳。”

冯凭不解其意,随口应和:“殿下福缘深厚,定会等到的。”

说完他就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这话说的,像是太子殿下命不久矣一样。

他心中惶惶,却听前头传来轻笑。

“已经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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