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毛肥猫表情十分人性化,对韩烨做了个不屑的鬼脸,还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最后伸了个懒腰,又躲回了贺映南的影子中。

——它猫老五,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自以为了不起的伪君子。

就像那个炼丹的老头儿,还有那个赶它出家门、让它挨打、险些冻死在雪夜里的孩子。

最后则是害死它心爱主人的臭老鼠。

他们一个都逃不掉。

至少,那只臭老鼠一定要死!

现在嘛,躲在这个小剑修的影子里倒是挺不错的。

能够节省体力不说,待在那样宝贝身边,还能帮助它修炼。

自从十年前从一只成猫死尸,承受妖文力量,转化成半妖半灵的存在,它的修为从来就没有进步过。

但是现在,老五终于找到进步的希望。

它可太想要进步了。

就是现在猫老五有点儿饿了,它生前可就是被饿死的。

半灵的体质会让生前的执念常常浮现,除了帮主人报仇,它最大的执念就是能够一直吃到好吃的,缓解饥饿,填饱肚子。

它早就想知道,人类修士们品尝到食物是什么滋味了。

但等它变成这副妖不妖鬼不鬼的躯体之后,哪里都不能容身,道佛两道多是想超度妖魂的,旁门修士则多数想奴役它。

妖魔也不把它当做自己人,要它滚到幽魂那边去。

期间,它还要提防大雍镇魔司的抓捕,只敢偷偷摸摸弄点儿东西吃。

缓解身为“灵”的本能执念,同时为做为妖的那部分,提供生存能源。

猫老五其实很久都没有吃饱过了。

………………

贺映南走到了另一条街,他没感觉认主没多久的穹野笛有什么不对,只以为是储藏了一只妖狼魂魄在里面,以供驱使,才有些不同。

忽然感到手上的锦绣红线,传来一阵温润的波动,与恶意示警截然不同。

他就往红线示意的方向望去。

如此,便对上了一双惊讶、含笑的杏眸。

没想到真正的岑暖没有送信约他,可他们却能因为巧合而在这里遇见。

这何尝不是一种缘分呢?

狗策划都忍不住怀疑,冥冥之中是有什么力量安排他们在此重逢了。

“贺师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回过头来,就看见那个笑起来仿佛红梅栖息枝头,看了就叫人心里暖的明丽少女,难免生出些恍若隔世的感触。

岑暖没等他回答,便笑着说道:“其实这话问了也是白问,瞧贺师兄的风采,更盛你我的城楼分别之时,一看就知道近来过得不错。”

“想必修为也是颇有进益了。”

贺映南不自觉便走向了她,这个少女年纪虽小,却能洞悉人心,想起她在原著命运线下为大义牺牲的结局,这般蕙质兰心的人品,着实是让人又敬又怜。

岑暖的声音还是那么清亮,就跟清泉流淌过山石,同神朝郡主的娇斥截然不同。

她的瞳色,在阳光下反射出像蜜糖一样的颜色,明亮、温暖、坚定。

但贺映南却注意到,这姑娘不觉就微微出神,显然也有难解的心事。

她一向是勇敢坚强、聪颖机智的天才少女。

可此刻的岑暖,也只是个为父亲担心、忐忑不安的少女罢了。

比起恣意的燕凝紫,她确实提早就承受了太多。

一样幼年失母,身体出现问题,岑暖在很早的时候就间接担起九偃门的重担,学习门派秘册,复原门派秘术。

在原本的游戏剧情里,她这次拼尽全力护住了六合青金,也一样会失去父亲。

因为白帝城的问道返魂丹,现在压根就没有炼制好。

这波玩到最后,属实是被白帝城白女票到了。

贺映南中肯地说出了自己的感受,并未修饰什么:“阿暖小姐与之前在路上,似乎不太一样,不过终归都是你。”

“那我倒是很好奇,在贺师兄的眼中,阿暖究竟是什么形象了。”岑暖并未纠正那句“小姐”,强迫贺映南像自己人一样喊她阿暖,“阿暖小姐”本身也是很特别的。

有一句简单的阿暖,有恭敬的少门主,有大小姐,也有直接喊她岑暖的人,也有大她许多的同门、会亲昵地唤的“阿暖小姐”。

但同龄人这样打趣语调的“阿暖小姐”,对于贺映南这样的剑修来说,也是例外吧。

“你?”少年剑修轻笑了一声,“你在路上是谨慎,现在则有些担忧与迷茫了。”

“不过,底色总归都是那几种,敬畏天地的谨慎,坚定自己认为正确的选择,一往无前的勇敢与信心。”

“以及对事物的好奇、乐观、探究精神,你从来都是个心如明镜的女孩儿。”

他的风采清朗,“同时,你是我有记忆以来,见过最优秀的女孩子。”

毕竟现代网络上的“女孩儿”,他都不知道是不是女性,更不要说亲身接触了。

这世上中性人与南梁都太多了。

那些营造人设的女星,可远远没有岑暖来得真实。

“我原本以为没有做成想做的事前,你都会一直待在城主府里,以备不测,也不会有心情出来走动的。”

岑暖则是摇了摇头,“东西早给了白帝城,接下来就是他们自己的事情了。”

“只是…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到。”

“待在城主府里,就对着那么点儿大的院子,终日里胡思乱想,只会让自己更闷。”

“出来走走,看见不一样的东西,心境却会更开阔一些。”

不然一个人待着发愁,也是无用,只能枉自内耗罢了。

穿着暖色马面裙的少女抿嘴一笑:“我可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也会困,也会累,心里也会像其他人一样埋怨,只是我不想说出来而已。”

因为,嘴上说说是最没有用的事情了。

这个道理,岑暖从小就知道。

就像娘亲说永远不会离开她,可最终还是因为痴迷修行,强行凝炼百识道气,心力枯竭,走向死亡。

岑暖暂时关闭了“他心通”,此刻她只想用最本质的五感,去感受周遭的事物,红尘的温暖。

可与少女并肩而行的那个人,却仿佛真正懂她,“我知道,你从来都是做事比说话更多的人,心中有自己的思量。”

“抱怨从来都是最没用的东西。”

岑暖看向少年的侧脸,只觉得周遭炸出了花朵,心头则是生出莫名的悸动来,重重一跳。

如果世上真有心有灵犀一点通,大概就是如此了吧。

微风吹过,春日最后的杏花,便落满了前方的孟梁桥。

他们就站在桥上,说些有的没的话,一切都很轻松,少年男女的呼吸也很轻很轻。

岑暖用制作标本的方法,将一枝杏花压得扁平。

“那只是普通的杏花。”贺映南的声音里有些疑惑。

可红裳少女却笑,“是啊,这只是普通的杏花而已。”

她的声音就像涓涓细流一样细腻,“可我就是喜欢,不管有没有用,只要我来过,那就总是想要收集的。”

修士的手段自然不凡,随着她指尖真气流动,术法施展,那枝杏花就成了贴合在纸上的标本,就像一副栩栩如生的画。

岑暖随身的储物包里,还带了纸笔水彩之类的东西。

她只是渺渺几笔,就将两个人影画得极是生动。

贺映南一眼就看出来,便笑道:“原来是我们。”

那副加了杏花的画,恰如他们这对少年男女站在桥上。

他们在看花、看水,偶尔也有路人好奇得打量着他们。

可岑暖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不知是不是我近来多思多虑,才会生出这样的错觉来。”

“明明我们只有两个人散步,但我总是感觉还有第三个生命跟我们在一起似的。”

“不像修士,也不像尾随的凡人,更不像妖物,就连阴魂元神都不像。”

“可那究竟是什么呢…”

“明明用了这画纸照身,也没有半分线索。”

听了这话,直直吓得藏在贺映南影子里面眯着眼睛半梦半醒的猫老五一个激灵,险些就要弓起脊背,显形出来。

但贺映南却解除了无鞘长剑的拟态效果,让其恢复原本的模样。

——一把泛着白玉光泽的骨质横笛,笛尾则带着鲜红的血色。

“应当是这件东西,因为我的缘故,让汉阳郡主打杀了一只浑浑噩噩、痛苦挣扎的妖狼,后来我就用这把笛子收走了它的魂魄。”

“其实,我也不知道它现在究竟算是什么状态,但做一只类似伥鬼的生命,也比在咒力灭杀下,永远消散来得好吧。”

岑暖如此敏锐,确实有点儿出乎狗策划的意料。

狗策划也很坦然:“我确实有用穹野笛寻觅一些帮手的想法,但不管怎么用,总不会像郡主那样对待他们。”

“对我而言,这些灵智不多的狼魂,就只是帮手。但对于她而言,恐怕世界上九成的东西都是工具,活物也只是会动的工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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