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

“嘎,呃库,啊嗬…”耳边只有混沌的噪响,眼中看不真切,口齿不清发音含糊…

刺骨淋着雨,意识到自己还没死。

抬头可以看到高耸的城墙,还有街头的屋檐…

重叠昏暗的视觉渐渐恢复正常,马达蕾在冰冷的地面上取回思维能力:“咔,唔哈…”

痛楚到足以令人晕厥的伤,将她们唤醒。

暴雨浇在刺骨脸上刷落血迹,这雨似乎比以往更加冰冷…她的面具在刚才已经不知所踪,显出她因为战斗中不断受伤,而简直跟面具一样苍白的脸。

马达蕾的骇德枪因为短暂脱离了意志的掌控而脱手,正深深扎入地面,就在她身边…

而她作为灵体的身上已经全是裂口,接近一碰就碎的程度。

同时掉下来的二人,距离也就四五步…恰好是这个距离。

“…我还…没死…”忍住从每根骨头上冒出来的疼痛,刺骨从地上爬起来。

搭…

抓住地上的长枪,马达蕾强撑着站住:“啊…还,活着…”

压住重新躺下去,再也不起来的想法;制止身体上蔓延,从生命根源弥漫出的无力感…

她们面对面,立定。

双方都已经是强弩之末,早该找个安稳的环境疗伤去…可在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了结之前,无论如何、无论是她们之中的哪个,都绝对不会也不能倒下。

右手边/左手边是翡棱那高大,同时正被门栓锁着的城门。

眼前是灵体的/实体的自己。

街上一片狼藉。

杂七杂八的碎物件、哀嚎狰狞的铜像环绕…

但她们抛去周遭的所有旁物,只注视着彼此。

沉默无言,无言以对…

当然,也不需要话语去阐述和表达:

这里就是最后对决的地方——

这层共识同时浮现于双方心底。

从城中心处,一直打到城门口;从完好无损打到遍体鳞伤,力竭殆尽…是该给个结果出来了。

她们大概都还剩一招之力。

提着最后的精力,鼓动气劲,不知是谁先开了口:“…我们…打多久了?”

“不知道…反正,和别人打…从没拖过…这么久…”也不知是哪个作的答。

接下来,大抵也是什么都不必说的,她们有着无形的共鸣。

既然都已经只剩下使出一招的力气,那就把所有疑问、所有争端的答复,都压在这招上吧。

——我啊,另一个我啊!

本是同出一源的,另一个我…

我们必须,杀个胜负。

我们都知道的,真正的自己只能有一个。

让我们重归完整,让我们——

解除这份隔阂。

极远处,在翡棱中心的位置好像有什么异动,但是那已经丝毫不会影响此地的人了。

唰…

骇德枪在马达蕾的掌控下溶化,又于她手中重聚。

提着这宝兵,她气势一沉,是要将决胜的招式寄托在自己最擅长的武器上。

死棘已碎,但仍有厚重的死亡缠绕于刺骨的手上…将它们融聚成似勾爪亦似刀刃的姿态,作为近战使用,倒也不算太短。

暴雨如瀑,照旧灌溉下来,让人习以为常。

耳边只能听到雨声水声…

但似乎连这些声音,也要从感知中消除了。

能感到的,终于只剩下雨中的彼此。

她,看着她。

摆好架势。

有记忆以来,从没有过哪怕一刻,她们觉得对局中“即使闭上眼睛,也知道对方会在何时动手”这种事情能够发生,这又不是能预知的未来。

然而这一次,对局的敌人是自己。

心有灵犀都不足以形容这种感受,但她们就是知道什么时候对方会出招。

…该,如何形容她们的这场对局?

与其说残酷,这倒更像是种双方和解、达成一致的过程。

杀戮贯穿着“马达蕾”的成名之路,从选择这种方式开展生活的那一刻起,她也自此深受其影响,摆脱不得…

雨在下着。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和马达蕾同时动了。

白枪突击,死刃挥舞——

阴雨在这一瞬洒落的速度缓慢到宛如静止。

灵体的行动轨迹好似拖着重影。

实体踏步的身姿简直划出残像…

这是长枪对上刀刃,熟悉与陌生的武器在交锋。

马达蕾的眼中闪过异色——

随后白枪飞速溶化,在拳头处剩下一枚枪尖,而其余部分…沿着手臂流动凝固,护住身上正面大部分位置:

我啊,在战斗中使用诈诡活用武器,根本是理所当然的,不对么?

活下去的,才能拥有一切。

而刺骨——毫无也没空犹豫,出招是无法停止的。

这场各自皆仅有一招之机的对局,看起来就如同拼接起来的画面:

——刺骨步伐未停,奔至马达蕾斜前方,怪异地旋转身体。

——马达蕾侧身朝此方向出拳。

当带着枪尖拳瞄向刺骨的同时——

两道身影在此交错,动手——

当!

咔嚓——

随后是金属碰撞与击中之声,同时奏响。

…沉默着,雨幕继续爽快地洒落下来,将所有实质与非实质的东西都冲刷走。

二人背对着彼此,因各自的步伐拉开了有十多步距离。

过招,已经结束。

强撑着身体行动是何等痛苦,自灵魂到每截指尖每寸表皮都在无声哀嚎…

但这对局,终究是见结果了。

刺骨手上的死刃——烟消云散。

她面无血色。

马达蕾保持着打出枪尖的架势,泛着金属光泽的部分毫发无损——

——背后则爆出如灵魂微粒般的云雾。

在灵体的背部,像是被剜掉那样,切出了狰狞的撕裂。

放在实体上,便是足以从背后深入前肋的沟壑状伤口…就是如此沉重的伤势。

不过以灵体之身受到这种伤,她倒更像是成了损坏的琉璃制品,因那裂痕而更显美丽。

但早已达到极限的躯体,受到如此损伤,生命也就到了宣告终结的时刻。

“…捉鬼手…?”灵体颤抖着,询问已经猜到答案的问题。

刺骨只道了一声:“是。”

她也再分不出半点劲,回答只能言简意赅。

灵体沉默无言。

像是在品味终究于对决中,降临己身的死亡。

赢了那么多场比斗,还是头一回落败。

那代价是死亡…或许也不太对。

是捉鬼手的绝技么,那这还真是,肯定应付,不来…的啊…她破碎的思绪如此想着。

值得想的事情有很多,不过时间紧迫。

姑且,在这临终前的时分,她晓得自己是该留下点遗言了。

“…莉娅…就拜托你了。”这就是最后需要在意的事。

语毕,灵体便轻轻向前栽倒——

哐啷!

落地的是一柄白枪,残破的铠甲…以及裹着一抹金辉之物铺撒下来,散发淡光的细碎微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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