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不再关注失去刀刃支撑而瘫倒下去,正和周围铜像碎片同样逐渐析出死亡的冰冷尸体,梅洛泠妲身姿一闪——

枯黑的长发飘动,她整个人如同以身化入死亡之中,从原地失去踪影,极速穿遁挪移起来。

大道、转角、堆满铜像残渣的街道…

尔后便是,那间她目标所在的建筑,映入视线。

“无名…哦,在这儿呢?”于街道前现形,梅洛泠妲立于雨中,视线飘向上方靠窗的位置。

隔着这点距离,她已经能看到生命的痕迹。

心念一动,霎时间涌动的死亡聚集于她周遭,如泼洒的墨痕,为街道染上色彩:“别藏着掖着,直接出来吧,让我好好看看你…”

深邃积淀的死术在梅洛泠妲手中变得狂躁,奇妙的是在大量聚集浓缩后,死亡甚至连黑色都已不显,更像是…

虚无。

连存在都会死——这大约已经是非常接近死亡真谛的状态了吧。

不过死术毕竟是掌控终结的术,当“掌控”也死掉,可就不妥了,所以梅洛泠妲在不可见的死亡达到合适后,便抬手将之指出,轰击在博物馆的入口和二层衔接之处。

“哦,你也去吧,顺便收拾收拾…”她与此同时又念叨,将黑影的人形也一并压缩起来,仍过去——

咚!

——轰!

博物馆宽大的牌匾,连带着层地板外加休息室的结构,都在这击之下毁坏。

并非是强行破坏,而是结构上的死亡导致它们无法完整,因而自我崩溃掉。

不仅如此,这招里面还有着导向不同方向的牵扯和推动力。

———

看着老马关门出去,房间里便只剩我和塞莲了。

无言,无声…

她双臂搭在桌上,手指交叉托着下巴,眼睛随意注视房间里不知哪处。

我凭在资料里学到的知识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心里有事。

谁都没有开口,休息室内格外安静。

唔,按理来讲这时候是给队友解除心结,帮助她在接下来爆发出更强战斗力的环节——

但是问题来了,该怎么和塞莲说这事儿呢?

她这架势看起来,也不像是容易搭话的样子。

都得怪我从小的生长环境,夜之国就我这么一个人族,导致我发展得太内向了,除了正事以外很难找到和谁一对一谈话的气氛。

时间渐渐流逝,我都快有些待不住,正准备找理由离开去透透气了。

“——秽完,你有没有想过…要怎么才能判断自己是自己?”倒是塞莲先开了口,突破了这氛围。

她说得有些犹豫,问题也很古怪,手上动作明显带着焦躁不安,在乱动。

“啊,这是…‘我之为我’的那种问题么,类似思想讨论题的感觉?”我省了找话说的劲,也和她论起来也就容易了。

这个问题放在别人身上不好讲,但在我看来就没什么了:“嗯,我之所以是我,就在于我是由过往到每一个此刻为止,所经历的一切塑造而成。我们判断一件事情,结果只有是和否两种…那在不敢肯定其中之一作为答案的时候,通过反证来证明另一项就行。”

稍微打量塞莲,她确实有把注意力放到这边听的意思…我大概是没讲得太差。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塞莲会突然被这种问题绊住,但她应该是在对自己的定义上出了岔子,那想解决她的毛病,就得来点安稳的说法。

“你想,现在的我是我,过去的我也是我,可在过去——就比如孩童时期的自己,当然不能等同于现在的自己——所谓‘自己’是个只属于当下、此刻的概念。”我对于扯些道理还是很擅长的,毕竟在老家时通常只有我一个人自娱自乐,有的是时间思考“塞莲呀,你只要存在,并且能思考、可以意识到自己的存在,就已经具有完成证明的全部条件了…我是我,我就是我,无须多言。”

挥手道出自己的理论,似乎也挺能让我来劲的…我心中兴致不错。

不过说到底,我对此也只是一知半解的水平罢了。

但是看向塞莲…

她显出了略带思索的神情,然而整体状态依旧是低落。

果然光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人心情立即改变…我对自己的水平很有数。

而且想想就知道,哪有因为随便听了两句话就能改变心意的人呢。

经历一番念头转动,塞莲放下手,眨了眨眼,好歹勉强提起半分单薄的笑意:“或许,就是如此吧…总之多——”

轰!

严重的世界剧烈颠倒倾覆,震动和爆鸣自窗外席卷而来。

狂暴的力量突然将地板墙壁都炸碎,我感到自己正在失重,从博物馆直接被轰了出去——

眼前的塞莲瞬间消失。

…断墙、雨幕、街道、碎片映入我的视觉,我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的对话,根本没法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咚!

随即我便已仰面朝天,砸在了很不平整的地上。

———

马达蕾走在由建木路再次做转折所延伸到的,昔日翡棱杂货商贩店铺聚集的古原路上。

隐约能听见,远处有些莫名的动静…

但她知道自己此刻,已经没法回去查看情况,便只得埋头继续前进。

提着破损仍未修复的黑鸟展翼大盾,她步伐踏在冷清潮湿的路面上,溅起水花。

古原路还挺干净,估计是札埃苏这几年收集做傀儡的原料,将路上的铜像都收拾走了…

前方空旷无比,一片坦途。

街道两边皆是人去楼空,开着门扉的店铺,它们仿佛在用大开的空门摄取来往者的生气,令这条路显得寂寞而幽暗。

雨幕倾盆依旧,带着流渊深层怪异浑浊的天光坠落,将令人不快的色彩浇在下方每一处。

我是你,你是我,谁是我…来古原路见分晓罢——纸片上只写了这些内容。

但那时,马达蕾立刻察觉到了,这是“她自己”的手笔。

恶魔会以人的姿态出现、恶魔可以占据人的尸体、熟悉的技艺字迹——还有决定性的一点:

始终被自己贴身携带,早先遗失的金发护符出现了。

结合几点关键要素,她很容易即可推测出来,自己生前的遗体…

不,恐怕是真正意义上的“另一个自己”,在找她做个了断。

为何能这样、如何会这样——

之类的问题,现在来思考是没有意义的。

马达蕾清楚自己的性格,她要是不赴约,那“自己”恐怕就得找上门的。

听动静,有别的东西已经找上秽完他们了啊,搞不好就是那个梅洛泠妲…要是再有个恶魔版的自己上去搅局,那场面简直不堪设想。

“我来了——要了断就直接了断吧,另一个‘我’啊。”她起码自己得拖住自己才行。

这是明显的,来自恶魔的陷阱。

但,却是“就算明知是阳谋,也得踩进去”的类型。

既然参加了队伍,起码得意思意思,做到能做的事…这是马达蕾的准则原则。

况且这事与自己关系很大…

那她该做的,岂不是显而易见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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