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还是阳光明媚，但随着一声炸雷乍响，云层从天边极深处翻涌而出，片刻就浩浩荡荡地遮蔽了天空。抬头望去，天空是一片铁灰色，雨滴从苍穹坠落，砸到地面粉碎，就像盛开了透明的花。
街道空旷，路上没什么行人，几柄长伞匆匆而过，远处霓虹灯的招牌闪着明亮的光，偶有几声狗叫声传来，回音悠远。
小巷极深处，名叫“鹿角”的奶茶店外绿色的藤蔓被狂风掀翻了，年轻的老板娘踩着红色高跟鞋哒哒哒的来回走动，手里撑着一把伞正在指挥花匠扶正招牌，旁边的玻璃墙内里贴着满满的手作纸，上面写着各种心愿。
奶茶店的柜子上放着几杯打包好的奶茶，读卡机滴滴滴的声音时不时响起，老板娘偶尔抬头看一眼，又快速移开目光。
店里只有一个女孩，从身材来说看起来像是个高中生，穿着一件暗绿色的小礼服，下身是白色的丝袜，脚踝处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
女孩正趴在桌子上打盹，脑袋枕在两截白玉般的胳膊上，一头黑色的长发倾泻而下遮盖了面孔，只能隐约看见耳朵上亮闪闪的曼陀花耳坠。
店里空调开得很足，沁凉无比，音响里播放着一首经典的抒情歌曲《绿叶对根的情意》：
“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的心依着你，
不要问我到哪里去，我的情牵着你，
我是你的一片绿叶，我的根在你的土地。”
雨势微微减小，老板娘看了一眼手机，合起伞扔到一旁，叮嘱了花匠几句话后走进店里。
高跟鞋哒哒哒的声音缓慢逼近，客人睁开眼，缓缓抬起头，她的瞳孔居然是琥珀色的，像猫儿一样。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扭过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
六点钟了。
“林大小姐，小店准备关门了。”
老板娘把柜台上打包好的奶茶扔进垃圾桶，随后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漂亮的丹凤眼微微上挑，一举一动风情曼妙。
“这么早？”林小嘟囔一声，语调微微喑哑，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她站起身收好桌上的笔记本，摘下蓝牙耳机，顺手扎了个马尾。
“天黑了啊，是要下雨了吗？”她走到窗边探出头看了眼，随后伸了个懒腰。不知何时铁灰色的苍穹变得乌黑，伴着隐隐的闷雷声，空气中似乎都带着股风雨欲来的意味。
“天气预报说未来半小时有大暴雨，得早点回去。”老板娘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来回走动，又把奶茶机洗了下，水声哗哗，林小突然觉得有点渴。
“要不再做一杯柠檬水？”她歪了歪头。
老板娘顿了顿，干脆利落的将防尘布罩在奶茶机上，嘴角上挑，漂亮的眉眼弯了弯，“刚洗过，不想做了，你要回家还是去哪里？”
她的视线随着林小目光看向窗外那把伞，沉默了会，幽幽开口，“想都别想，那是我的。”
“那我自己回去咯。”林小耸耸肩，没再说什么，用力推开门走出去，“走了，钱扣掉就好。”
“欢迎下次光临啊客人。”身后传来老板娘懒洋洋的声音。
林小撇撇嘴，晃悠悠地走在街上。
街上的灯都亮着，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灯光聚集在一起，在小雨的映照下像是一副朦胧的图画，漂亮的有点失真。空气中飘过烤肉的香味，远处“韩国烤肉”的招牌格外醒目，招牌上小水珠聚在一起，随后啪的一声掉下来，摔成碎瓣，又隐于地下。
街上没人了，空荡荡的甚是寂寥，林小看了一眼手机上刚被拒绝的打车订单，叹了口气。
下午五点半，上海气象局连发了三条暴雨红色预警信息，预测未来半小时会有覆盖主城范围内100mm的降雨，希望广大市民不要出去乱跑捣乱，言辞极为恳切。
手机上的打车订单一直在呼叫，却没有响应。
林小抬头，一眨眼的工夫苍穹从乌黑变得漆黑，大雨还未落下，云层却极厚，层层卷卷。
路边霓虹灯的光还亮着，“暂停营业”的牌子却摆了出来，出租车从她身旁一溜烟经过都默契地选择忽视了她挥手招停的动作，看来大家都不愿意在这个暴雨天做生意。
林小望了望“韩国烤肉”的方向，二楼隐约有几个身影正在推杯换盏，风声将含混不清的嬉笑怒骂声传来。
她低下头慢慢踱步朝前走，手机还亮着，气象台刚刚发布了今天的第四条暴雨预警，说明情况已经变得很糟糕。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氙灯雪亮的光如一柄利剑穿越黏稠的空气，轮胎在地上急刹，噪音刺耳。火红色的法拉利停下了，哒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林小抬头，老板娘年轻漂亮的脸庞挂着漫不经心。
“一起？”
林小摇摇头，手指了指车里插着的伞，“给我？”
“不给！你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才不热脸贴冷屁股，话带到了啊，回家别说我丢下你。”老板娘翻了个白眼，无情地拒绝。
一道闪电划破天际，漆黑的夜幕瞬间被照亮，随后是震耳欲聋的暴雷声，像是收到了指令一般，下一刻，密集的雨水从天而降，落在地上撞得粉碎，视线瞬间模糊，四周白茫茫的一片。
老板娘低咒一声，立马钻进车里，毫不犹豫地踩了一脚油门，引擎轰鸣，法拉利如离弦之箭般远去。
林小看着瞬间没影的跑车缩了缩肩膀，快跑几步躲在屋檐下。
大雨倾盆，随着那声暴雷，天空像是开了闸的水库，成千上万吨雨疯狂坠落，短短几秒钟街道的台阶已经被淹没，下水道的进水口旋着小小的旋涡，吞噬着仿佛永远不会停止的雨水。
林小放下背包，一屁股坐在屋檐下，也不去管水已经漫上来了，她出神地望着漆黑的苍穹，勾起唇，无声地笑了笑。
打车订单已经自动取消了，这鬼天气没人肯接单，大概都像烤肉店的人一样窝在家里喝酒聊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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