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从没见过,却一直深深影响着人的东西,巴娃一直不明白。直到一堂政治课,阿能讲到,他家特别远,早晨骑自行车上班,会经过一片竹林,竹林里面镶嵌着高低大小不同的坟头。阿熊说有一天早上,他经过的时候,听得“哗啦”一声,好像有人抓一把沙土往他的车头扔,这让他汗毛倒竖。因为天还没亮,他侧过头去看林子,什么也看不清,只有竹林在晨风的吹拂微微作响。一想里面的坟墓,吓得他浑身一软,脚都没有一点力气了,还是不敢停下来,只得一股劲儿地把车子蹬到学校才停下来。那时候,同学们还没起床,等到自己在办公室坐下来还在感叹,本来昨晚就发烧烧了一宿,早起再经这么一吓,现在浑身是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想想自己还有几堂课要上,都觉得生不如死。后来,身体恢复,他再经过那片林子,再也没有听到有东西扔沙土了。有一次,他甚至停下车子,站在路边往里张望,发现除了一些杂乱的灌木,人根本进不去,除了坟墓,什么也没有。

再最后,他总结出了一处道理:人只有在身体出现问题的时候,才会感受到鬼神;人如果身体很好,鬼神不近,加强锻炼,保证身体健康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偶然听到阿熊这样讲,突然间巴娃对从小到大的恐惧进行了释怀,一切吓人的东西都是自己身体不好才会出现的;而未来,只要锻炼身体就什么也不用怕。这是阿熊老师之于巴娃人生成长最大的意义!

高中时,巴娃遇到了一位厚墩墩的女老师,皮肤白皙,眉目清秀,戴着一副银边眼镜,讲起课来力度十足,为了想把“唯心主义”“唯物主义”给大家讲清楚,费了许多口舌,讲得口沫横飞,讲得弯腰驼背,感觉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来演绎形而上的知识。巴娃觉得老师长得好看,内容是怎么也听不懂。直到一次,问作业,巴娃才感受到了老师的真诚。为了让巴娃理解这两个概念,老师不停要举例、演示,一会儿用定义进行区分解释;一会儿结合生活实例,比如饿了需要吃饭,比如突然产生了一个想象;一会又介绍一些代表人物。老师不厌其烦地讲着、讲着,巴娃听着、听着,也看着、看着,看到老师嘴角开始若隐若现的唾沫,只一瞬间,巴娃顿悟了——唾沫是老师讲述知识产生的物质,而老师源源不断的知识在自己的脑海里产生的理解是唯心的,自己想怎么理解都行。

看着巴娃眼睛一亮,老师猛然停止,她如释重负地笑了,她知道巴娃懂了。巴娃也腼腆地笑着低下了头。多重要的时刻,巴娃搞懂了唯物与唯心的区别。

选了文科以后,巴娃遇到的政治老师又是一位帅气的人。他常常眉眼含笑,与高一二的那位女士长得很像,巴娃是这样觉得的,连眼镜都是一样的银边镜。上课的时候,他一张嘴就自带一股不好意思的感觉,慢慢地讲,慢慢地教,他的政治课学到了什么巴娃不知道。

有一次,巴娃和阿芳在学校后面的大河堤上背书,傍晚的风徐徐地吹着,裹着河水的气息,河两岸青青葱葱一片草地,巴娃暂时放下了学习的压力,把书一合,私自在河边坐下来,心情享受着晚风吹去一天的疲惫,也吹来一些些能量迎接夜晚的学习。

巴娃抬起脸,闭上眼,深呼吸了一口气。正在这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睁开眼一看,原来正是自己的政治老师,他温柔地牵着他爱人的手,缓缓地在河堤上散步,两人说着小话。政治老师文质彬彬,一手插着裤兜,一手牵着老婆,穿着一身灰色西服,整个人看起来风度翩翩。而反观他身边的那位,虽然个子还可以,但是长相真的很奇怪,整张脸五官并不恰当,小小的眼睛,杂乱的眉毛,脸颊有些凹陷,而嘴大腮方,脸上还有一些大小痣,穿得普通,整个人看起来,即便是完全没有衣品的高中女生,也觉得真不好看!

“巴娃,你看,”阿芳紧走几步,来到巴娃身边,“政治老师那么帅,他老婆好丑啊!”阿芳直白地评价到。

“你别这样说!”巴娃生怕老师听见,赶紧阻止。但巴娃知道自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甚至为老师感到不平:他为什么要和这样的女人结婚?!甚至产生了浓烈的情愫:如果是自己站在老师身边就好了!

巴娃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耻,一度涨红了脸。拉着阿芳跑回了教室。

可是,思绪像一匹脱掉缰绳的野马,万里驰骋。巴娃多么喜欢老师呀!巴娃多么希望此时此刻自己也可以与心爱的人徜徉在河堤上,手挽着手,一起欣赏夕阳的美景,一起聆听河水的流淌。巴娃根本想不明白,长得那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会娶一位那么丑的人,一点也不般配。还有,历史老师那么年轻,她却能在高中教书了,她长得可以用“歪瓜裂枣”来形容。以及,老班也是,他才华横溢,尤其对于古诗文的解读非常独到,上次巴娃还看见隔壁班的语文老师来向他请教,可是这样一个人,回到家就要洗手作羹汤,就要卷起袖子洗衣裳,就要辛辛苦苦送孩子上学,常常红着眼睛站课堂,用一根一根的香烟来提神,巴娃问同学,他的老婆呢,为什么什么也不做?同学说,他老婆身体不好。于是,巴娃就笼而统之地想到,好老师们,要么自己丑,要么自己的爱人丑,要么伴侣身体差,感觉没有一个是如意的、完美的。这样子的结论,真叫巴娃受不了,感觉没有意思!同时,巴娃又开始为自己担忧起来,虽然从异性的眼睛里看得出自己长得还可以,但是巴娃为两件事愁苦不堪,一则是家庭困难,这常常让巴娃喘不上气,上次听妈妈讲,爸爸为了省出伙食费准备戒烟,虽然抽烟不好,但是辛苦地为自己而戒却是巴娃接受不了的,听说戒烟很痛苦,巴娃有点难过;二则是自己学习成绩一般,并没有争取未来的筹码,想想那些怎么也想不明白的知识点,巴娃就痛苦万分,这种痛不同于贫穷带来的持久而缓慢的钝痛,它是明面上的热烈之痛,一次考试就像是发一次洪水,冲击得巴娃睁不开眼,欲哭无泪。未来无期!

教室里很安静,大家都在认真地上晚自习,只有巴娃在为自己的未来或者还有爱情而惆怅。她转过头看向窗外,夕阳的余晖已经渐渐隐没在山边,山脚下的尧河应该还在兀自流淌,不舍昼夜。一群倦鸟从窗前飞过,留下一道道黑影,校园的路灯点亮,灯影下开始有慢慢靠近的小飞虫,不一会儿便如尘土一般密密麻麻,此时的路灯像一个有吸力的机器,叫它们穿不过去也舍不得离开。教室里的时钟嘀嗒,同学们的写字声沙沙作响,还有翻动作业本的窸窸窣窣,都在轻轻地呼唤思绪“离开的人”快快回来。

巴娃想着,老师和他的爱人应该散步回学校了吧!夜,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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