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的生活其实很枯燥,然而有一些小小的获得,有一份小小的陪伴,一点知识,一份友情,就足以抵御这无聊且清贫的青春时光了。
夜晚,洗漱完毕,已经深夜。巴娃爬上吱吱呀呀的铁床,每一次爬都鼓足了勇气,生怕它因年老体衰而扑倒在地,把自己摔散架,也把我摔向空中,真是非常恐惧那种半空失控的感觉啊!想想都胆战心惊,想着想着,巴娃已经轻轻地钻进了被窝。下面一层薄薄的被子,被子下面是入学时爸爸找门口小店要的纸壳子;上面一层薄薄的被子,因为怕冷,巴娃会把被子卷成一个筒,然后自己钻进去,钻进躺好,再把双脚一抬,折好脚头被子,防止漏风,一晚上都会睡不暖,早起就会踩着一双冰凉的脚去上早读,仿佛一夜没睡。折好后,再把自己脱下来的所有衣裳,裤子放在脚头压着,上衣外套就压在上半身,毛衣等衣物塞在肩膀,同样防止漏风。
伴随着老铁床吱吱呀呀声此起彼伏,下铺的妇生喊出:巴娃,你搞好没,我要睡了。巴娃才安静下来,静得不敢呼吸,仿佛呼吸也能让床发出声响。越是比较用心提醒自己不要发声,却往往想翻身,哪哪儿都不得劲儿,稍稍一动就是“吱呀”一声响。下铺虽然还没说话,敏感小心如巴娃,已经自己内疚死了。于是,也就常常出现,并没有准备好,却要假装准备好,在黑暗里躺着。
躺着,躺着,巴娃就会想想事,想想一些本不需要想的事儿。
比如,如果初三那年那天那个课间,自己没有非要拉那一泡硬屎,没有在第一堂化学课就迟到,就忍得老师大骂一顿,自己或许也喜欢上了化学课。自己喜欢了化学,高二结束分科,就不会因为化学不好而放弃物理,就可以继续学习喜欢的物理了。到如今,巴娃还记得那个潮湿的阴天,女生们一窝疯地钻进厕所,满地满墙爬满了蛆,一脚一脚,“啪啪啪”蛆的身体小而清脆的破碎声,让巴娃的头皮发麻,她做不到无所谓的踩进去,她踮着脚尖,想躲避每一只在地上蠕动的蛆。因此,她没有第一时间抢到茅坑,当大家又一窝疯似的离开了厕所,巴娃才发现自己要大便,课间快要结束了,拉,还是不拉?经过激烈地斗争,巴娃还是扭不过大脑不断释放的指令,她开始用力拉。每天只有咸菜就米饭的饮食里缺乏纤维缺乏蛋白质缺乏脂肪,反正是缺了一些东西吧,巴娃无论如何也拉不出那一坨粑粑,最后竟然卡住了,巨大的压力把巴娃的脸涨得通红,她奋力使劲儿,她的眼睛周围已经充满了血丝,她一口一口地憋着气,使劲儿,随着几滴鲜血的滴落,巴娃感觉自己的肛门已经被撕开了,她终于拉出了兔子屎样的一小粒。虽然还不舒服,巴娃也只得提起裤子就往楼上跑,因为上课的铃声早已响过。
怀揣着无比忐忑的心情,巴娃来到教室门口,弱弱地喊了一声:“报告!”
只见一张帅气的脸庞带着逼仄的杀气,缓缓地转过头来:“你,干什么去了?!”
那是不容回答的问题。而是,巴娃也说不出来,她去拉屎了。巨大的难堪充斥着巴娃的胸膛,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我问!上课!你干嘛去了!”突然一阵咆哮,把巴娃吓得一哆嗦,老师红着眼睛恶狠狠地吼到。
巴娃好害怕呀,嗫嚅着说:“我上厕所去了——”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在叫。
但好像老师听到了,他重新转过脸去,对着同学们一顿输出,好像是放过了巴娃。巴娃在教室门口站了很久很久,这一堂课,那位化学老师一直在骂人,巴娃不记得老师在骂什么。但是她清晰地记得,没有任何一个人记得她上厕所迟到了。如果时间就这样捱到下课,也好。
偏偏在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收起了所有的情绪,准备开始上课了。直到这时,他才发现门口还站着一个巴娃。然后,就听见他用极其轻蔑的语气,轻轻地唤了一声:“门口拉屎的,进来哦——”那个拉长的颤音的“哦”字仿佛特意要叫所有人知道巴娃的存在,知道巴娃因拉屎而迟到的故事。
所幸的是,那一次尴尬的人生经历并没有在巴娃的生活中引起太多的波澜,平时什么都要嘲笑一番的一些男同学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然而,真正的暗流却激荡在了未来的每一堂化学课上。巴娃一到上化学课就紧张,想要拉屎,虽然从来不曾再在要上课的时候去拉屎,但是心里就是担心会有这件事发生。一堂化学课如此,一周化学课如此,一个学期的化学课如此,一年的化学课也如此,因为如此,化学就越学越差,越差越不喜欢,越差越叫老师厌烦,最后巴娃几乎不听课,老师也几乎不再上课。后来,巴娃也慢慢得知老师的苦衷,他是一位学数学的年轻人,刚分配到学校就叫他带化学,首先他自己不喜欢,然后也不会教,跟学校闹别扭,气全撒在了学生的身上。
因为一泡屎,误了化学,放弃物理,得选文科……巴娃躺在被窝里没头没脑地想着,过往像放电影一样重现,未来也像预告片一样闪动:以后自己再也不能听“娘娘”的课了,其实“娘娘”的物理课很有意思,“娘娘”上课从来不讲废话,“娘娘”有在认真地教我们这些同学……如果自己能一直学习物理该有多好!天文学家、物理学家、航天员,等等这些高大上的理想职业,哪一个不都是好好学习物理才能获得的?身陷求学囹圄,依然心怀梦想。虽然这些跟自己粘不上太大的边儿,但是想想还是可以的。巴娃为自己的高级想法而雀跃,紧闭的双眼肯定眼球快速转动着。巴娃的身体仿佛燃烧起来,她听得见血管里血液在汨汨流淌,热血流到脑海,流到胸膛,流到双臂,流到脚尖,巴娃感受双臂双拳的力量,以及双脚的热量,感觉到冰凉的双脚在变暖,巴娃的脑筋开始跳跃——它无法集中了,无法只想一件事,一会儿天上飞一下,一会儿地上跳一下,一会儿去了哪里,一会儿……
寒冷的冬夜,巴娃沉沉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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