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才回过神:
“就没啦?”
赵观江点点头:
“没了。”
老天师越想越觉得这孩子为什么这么眼熟,就连说话的方式都与记忆中某个身影慢慢重合…
他干脆先把宋景的事搁到一边,语气中带了些认真:
“你说你…姓赵?”
赵观江再次重重点头。
“你爹是…赵威?”
赵观江又点了点头。
“你爷爷…”
赵观江干脆脱口而出:
“我爷爷叫赵砚徽。”
老天师那一向古井不波的脸,竟然微微颤抖了两下。
当年镇江蛟龙水祸时,赵威同样也来找过自己,按理说,无论是为了大义,还是多年好友赵砚徽的友人所托,自己不该拒绝的。
但龙虎山这些年,终归还是青黄不接,多年前师傅战死,将一只化神妖兽封印在山中,自己多年来一直闭关,就是提防这妖兽破开封印,再次危害一方。
就连几位徒弟,也都不是自己亲自收的,除了常青之外,都是常赤代师收徒,带上山来,自己这些年甚至没教他们太多,他们上山修道,成就金丹或者元婴境界,就下山游历四方,斩妖除魔去了。
自己这些年对赵家,一直是有愧的,年轻时若非老赵帮衬,自己可没办法在江湖上那般横行霸道的,更何况赵威那小子…更是他看着长大的,却为了百姓苍生,死在了自己前面。
亏欠赵家那么多,如今上天把这娃娃送来自己身边,都是命啊。
老天师语气更加柔和了几分:
“我和你爷爷是…过命兄弟,于情于理…你叫我张爷爷就好。”
老天师罕见的有些不会组织语言了。
赵观江则并不清楚这其中的种种因果纠缠,只是认真的喊到:
“见过张爷爷!”
老天师大喜过望,看待赵观江的眼神,简直比自家晚辈还要亲昵:
“哎!”
常赤此时也有些惊讶,连忙问自己师傅:
“这孩子…是赵老大家的公子?”
常赤上山已经将近二十年了,当年老天师领他上山时,他也不过和如今郑潮这般年纪,却在广陵府的一处大码头做红棍,没有家族,没有师承,硬是靠一把破铁剑和偷学他人把式,练出一个武道二层楼。
那时码头老大胡间,是赵威手下一个千夫长,在战场上受了重伤瞎了眼,就被遣去照管码头,他作为胡间手下的大红人,也见过那位“赵老大”几面。
更是明白这位大佬的地位到底多么强大。
与当年第一次见宋景时不同,他爹是皇帝老子又如何,自己又没见过。
但那位“赵老大”是真凭借爱护手下将士,给自己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这一点从他对待赵观江和宋景态度不同就能很好的体现出来。
老天师则是沉思着,脑海中浮现出一张不算英俊,不苟言笑的脸来:
“也不知道我要是哄…带那老鬼的孙子上龙虎山当道士,他胡子能吹多高。”
赵观江在一旁,瘦小的身体却笔直的站立,不知为何隐约听到清脆的算盘声。
“算了,要是这孩子当真上了山,恐怕以那老鬼的脾气,只会不怒反喜吧,毕竟他赵家只求能够为天下民生做的更多罢了。”
广陵府的鸿儒赵家,多少年以来出了名的犟种,但也确实从未出过贪官无赖,就连躺在功劳簿上等死的都没有过。
有此家风,的确对得起鸿儒一说。
只是老天师也感到有些奇怪:
常青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眼前这孩子的出身?
常青虽然自幼上山,但是很多关于朝廷的秘事却也知悉的,他有自己的一些情报来源,向来不避讳同门和师长。
这小子如果有什么不好的居心,龙虎山一定会亲自出手将他抓回。
虽然修行天赋,根骨都不能说是最高的,但是这小子的头脑,心性,如果路走偏了,一定也是涂炭苍生的主儿。
还好没这个可能,老天师内心点了点头,自己和国师屡次窥探,是确定这孩子将来绝不会走上邪道的。
不过,去京城?
希望他自己做足了准备。
不再去想宋景的那些事,老天师又把目光放在了赵观江身上。
如同审视自家晚辈一般,是越看越满意,二十年前,他也曾如此看过赵家的一个孩子,正是赵威。
像,太像了。
老天师伸手捋了捋胡须。
这孩子…赵家…也是个苦命的娃娃啊…
不知道愿不愿意修行呢?
毕竟,于公,他广陵赵家,这些年为这茫国百姓,付出了太多,如今赵家晚辈来了龙虎山,自己作为龙虎山天师指点一二,出些修行的材料,绝不犯毛病的。
于私,他爷爷和自己过了命的交情,这孩子完全可以当做自己亲孙子看待,这些年来他也积攒了些小玩意,给这孩子拿来压压岁,不过分吧?
宋景此时若是能够听到老天师的心声,估计都要气的投奔魔道去了。
自己一个嫡传弟子,这些年兢兢业业,也没见师傅有何照顾,龙虎山内,修行资源,更是从未偏心半点。
可以说龙虎山历来如此,想要修行资源,就自己下山斩妖除魔啊,只要立功足够,就是要天上星,水中月,只要发话,也要想尽办法给你弄来的。
但要是功劳不够,那不好意思,甭管你是什么皇子,就算是皇帝老子,也是要钱没有,要命…你取取试试?
对龙虎山来说,如此这般,才是对的。
这也是为什么老天师的几位弟子,刚刚修出个金丹,甚至有些连金丹都没能铸就,就匆匆下山历练去,一来积攒功劳,二来也是砥砺自身。
饶你再是一把不世出的宝剑,雕龙画凤精美绝伦,但若是一碰就碎,又能够走出多远的距离呢?
只是这赵家小子,根骨平平,修炼资质看起来也并不出色,看起来…并不适合踏入修行路啊。
老天师皱了皱眉头,但旋即又立刻释然,依然语气缓和道:
“贤孙,你可有何志向?”
要是早些年那些被他追着打杀的妖魔邪异看到眼下这一幕,都要怀疑这老头是不是被人夺舍了,怎么会如此惺惺作态。
赵观江仰起头,双目十分有神:
“张爷爷,我没有什么志向,我将来就想做宋大哥,郑大哥这样的人,最好再强一点,能够保护自己的家人,保护弱小的人,就足够了。”
老天师抚须而笑,眼中欣赏之色几乎要满溢出来:
“好,好!好!”
他不再有何顾虑,大袖一挥,一个玉匣从袖里飞出,就这么悬浮着,来到赵观江的身前,赵观江伸出双手将其捧住。
这玉匣仅仅盖子上雕着一朵兰花图案,朝前一面上刻着“正一盟威”,看起来并不如山下宝贝一般光彩夺目,晶莹剔透,但玉料温润细腻,质感极好。
只是端在手里,就能感受到其中的不凡之处,玉匣内源源不断传来一股温和灵气,渡入赵观江丹田之中,为他体内那股刚刚形成还不算精炼的真气“保驾护航”。
常赤有些不解:
“师傅,师祖传下的玉匣…”
老天师依旧捋着胡须,好像偏心的家长:
“老…为师的眼光不会有问题!”
常赤点点头,不再多言。
这匣子是师傅的师爷传下来的,据说那位老天师当年一人一匣曾经把三位化神境妖主压着打,关于这匣子和与其关联的修行之法,师傅向来是闭口不谈的。
只是他们这些嫡传弟子十分清楚,老人把这玉匣看的甚至比自己那把雷枭剑还要宝贵。
每晚睡前,都要拿出来仔细端详一番,再用自身灵气温养,自己这些嫡传弟子想要借来看看,都吹胡子瞪眼的。
老天师却没有自家宝物赠与他人那种依依不舍之情,而是仔细检查着赵观江与这玉匣的灵气纽带。
再次赞到:
“好,好,好!”
常赤有些惊叹,上次见到师傅如此开心,还是在近十年前国师亲自领着常青上山的时候。
老天师伸手摸摸赵观江的头:
“这玉匣乃是我龙虎山最挑剔主人的一件法宝,能否让其认主,与持宝者的先天资质并无关系,而是要看这个人的品行和心性,唯真正赤诚者方可引其认主。”
“既然你叫我一声张爷爷,就送给你压压岁,过个早年吧。”
常赤听到此处,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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