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喜拉过小二,朝他手里扔了一锭银子,“过去,过去,别烦我家公子。”
小二咬了口银子,喜笑颜开道:“欸,好”
过了小会,小二跑了过来,“客人,这是您的钱,收好。”
王大喜接过钱一数,一把抓住小二右手,铜铃大的双眼狠狠瞪着小二,“嗯?怎么里面还有纸钞,你耍我是不是。”
小二面上一点不怵,反口讥笑道:“哎,大个子,你打我试试。”
“我家酒楼可是王振王大人的铺子,你敢动手闹事,进了班房那可不是几两银子的事了。再说了,这纸钞也是钱,你也不吃亏啊。”
“大喜,住手。”朱祁钰沉声喝止,他将小二手里铜钱、纸钞接过来,又挥挥手,让小二离开。
他手一掂量铜钱倒是足量的,把铜钱给王大喜,他坐下来,拿起包子和数张纸钞,边吃边看。
纸钞上额有一行小字,写着“大明通行宝钞”,中间是面额大小‘二百文’,下面有小字“中书省奏准印造大明宝钞与铜钱通行使用,伪造者斩,告捕者赏银二十五两,仍给犯人财产。”,外边有有龙纹花栏,画得精细,可惜是一张废纸。
洪武八年开始发行‘大明通行宝钞’,也就是纸币,面额有100、200、300、400、500(文)、一贯(一千文),同时朝廷禁止金银流通,宝钞发行从一开始就有诸多失误。
一是宝钞超发,导致价值骤降。几代皇帝不在意国家经济体量,过量的纸币,远超市场流通需求,导致通货膨胀,物价飞起。洪武二十八年,宝钞一贯就只值一百文铜钱。正统九年,宝钞一贯就只值十文铜钱。大户人家已经开始用宝钞擦屁股。
二是没有准备金制度,百姓可以用金、银换钞但是不能用宝钞换金、银,宝钞的贬值一开始就注定了。
三宝钞制作技术低下,宝钞本来就用桑皮纸为材料,油墨也没什么特殊,致使宝钞极其容易仿制,大量假钞流入民间。
本来明朝官员俸禄在历朝历代都算低的,朱元璋还下令,官员俸禄一半米一半用宝钞、绢、丝代替。许多清廉的官员根本无法维持生活。普通百姓一遇灾年,就必然出现人相食,这也是为何正统一共十四年却爆发了十一次起义。
当然从历史发展讲纸币肯定会促进社会经济发展和繁荣,自己登基之后,必会缓慢而坚定的推行纸币。
很快,一笼包子吃完,朱祁钰打算再逛逛北京城。这时王府施粥的队伍已经出现在市集之上,距离他所在的酒楼不过十来米,他就打算看一看。
市集边上架起数口冒着白雾的大锅,每口锅底下还有人烧着煤,白米粥的香味很快引来了一大批人。朱祁钰发现一些衣着干净的本地市民也混在衣衫褴褛的流民中,看来飞涨的粮价也让京师生活的普通百姓处境困顿。围观大锅的大人小孩看着大锅直流口水,有流民急得直接伸手舀粥,不过王府侍卫立马抽出刀子站在边上,顿时无人敢抢。
人群中黄有福扯着喉咙大喊,“你们这群没眼力见的狗东西排队去,每口锅各排一队,喝了粥就走,别想喝第二碗。”
流民队伍缓慢排起了长队,被人群堵住的路口开始流通,毕竟是天子脚下,不过一会就有穿飞禽官服的官员前来查看,估摸着是听说郕王施粥,倒也没生事,转头就走了,施粥队伍依然缓慢前进。
两个身着白衣、头戴四方巾的读书人进了酒楼,恰巧坐在朱祁钰隔壁客房。两人喊来小二,点了两壶茶水,就开始议论起来。
“商兄,你昨日就来此处看郕王府施粥,今日为何又来了。”
“好问,你也跟我看了两日,可看出什么名堂?”
耿裕心里一紧,这位商兄年纪比他大多了,可是在乡试、会试、殿试都是第一名,如今正在翰林修撰,等资历足够了,将来必定是朝廷重臣。前年他为了救父进京多方打听,这位状元员对他帮助不少。
“郕王乃当今皇上幼弟,做出施粥之举,或许招人诽谤,此番行事也颇合宣宗仁心。”
耿好问为人坦率,只是年纪尚小不懂庶务,商辂轻轻摇了摇头,也不绕圈子,“郕王府昨日午时在宣武门、崇文门、正阳门三处施粥,从未时到酉时,花费粮食至少三百石。”
耿裕点点头又摇头,轻笑道“三百石对于他一个亲王,也不算什么。”
商辂不禁凝眉,低声问道:“你可知如今京师米价多少?”
耿裕坦然笑道:“我这些日子都在你府上混饭吃,倒是不知,不过一般就七八百文一石。”
商辂脸色慢慢阴沉,一字一顿:“今日粮价是七两银子一石。”
“那些粮商真是该杀,”耿裕高声愤慨,又问道:“数十万百姓生计,朝廷诸公为何不管?”
商辂冷笑一声,揶揄道“衙门发了不准哄抬粮价的告示,但城中粮商大都有权贵庇护。此刻大臣们都在为前方战事争论不休,没人在意这等小事。”
耿裕愤慨高呼:“可恨之极,我若日后为官,必定先将这些贪官污吏绳之以法,清扫这大明官场。”
“好问有汝父之风。”商辂称赞了一句,又宽慰道:“城中也有少数粮铺未曾抬价,你猜猜是谁家铺子。”
“莫非又有郕王?”
“正是。”
耿裕不禁感叹,“郕王真是个好王爷”
好问性格直率似其父,商辂哈哈一笑,慨然道:“郕王不只是个好王爷,挑这个人心浮动的时候放粮,志向不小啊。”
王大喜跟着自家王爷一起趴墙角,听到二人言语,忍不住说道:“王爷,不。玉公子,这两个读书人还算有点见识。公子,改天请这二人到王府上坐坐。”
朱祁钰偷听半响,也不免惊讶,大明朝果然人才济济,出来喝个茶都能遇上一位通晓人心的良才。
“改日不如撞日,走,去会会这两位良才。”
听得屋外哐哐敲门,耿裕、商辂二人停下话头,相视一眼,皆是疑惑,心下知道二人相聚并未邀请他人,门外到底何人?
两人开门一看,前面一人,一见面便拱手作揖,身上穿着素色布衣,手上干干净净、无疤无茧,像是个读书人。后面那人面丑似奸,高大雄壮,一看便知是个看家护院的侍卫。
只见前面那人和颜悦色,朗声说道:“在下家住南直隶,现在太学读书,姓朱,名玉。恰逢听闻两位仁兄高谈阔论、慷慨陈词,不免欣喜若狂,特来相见,还请仁兄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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