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层。
这里是唯一不需要尸渊统领的一层，尽管这一层的确有个尸渊统领。
库普，这是尸渊统领的名字，也是它的种族。
一千万年的时光早已证明了，人类在历史的长河之中从来都不是最受到世界眷顾的种族，哪怕是已经被他们贬成“五奴族”的种族。
库普，类人形种族。他们的皮肤一般是深褐色，像是年份久远的树皮，而坚硬往往能够超越大部分的树皮，甚至能够与一些金属矿脉相提并论。真正恐怖的地方在于，这种坚硬度却从未影响库普的行动，匪夷所思的韧性让它们的皮肤在维持防御力的同时，还能在库普需要的时候，变得足够柔韧。
让无数无良商人叹息的地方在于，库普的皮在主体死亡之后，就会逐渐溃散腐烂，而这种腐烂是不可逆的，在主体死亡之后，差不多三个时辰的时间就足够皮肤完全腐烂到不可穿着。
在这种程度坚硬的皮肤下，库普的皮肤下也就不存在肌肉与骨骼的组合，其中密密麻麻遍布的，是血管与经脉，在强大的“核心脏器”的辅助下，提供足以驱使这座几乎可以称为“战争机器”的躯体活动。
世界上没有完美的种族，龙族亦是如此，库普同样不例外。
它们的基础太高，反而导致在灵力等级提升的时候，带来的助益并不高。别的种族在升级的时候，战斗力几乎是呈千倍一般地提升，而到了库普这里，他们的提升带来的成长却几乎只有不到百倍。这也就导致了，普通生灵在六转左右就能与库普的力量持平，再往后，九转带来的天赋能力带来的质变之外，库普几乎是所有种族之中战斗力最糟糕的种族。
这也是为什么，一千万年前的那场旷日持久的战争之中，库普是第一个与人类结盟的种族——人类需要大量的低等级高战斗力作为高质量炮灰，而库普则需要高等级战力越来越多的人类提供相当的庇护。
直到人类完全统治了这个世界，与五个种族的矛盾爆发，然后才有了五奴族的诞生。
成为奴族的并不是五个种族之中的全部成员，但另一部分的生存环境未必就比前者好多少。
一千万年前的结盟，导致五奴族成为了所有兽族的公敌，在奥大陆上，它们根本找不到任何能够容忍它们的存在，因此它们一直在苟延残喘着。直到两百万年前，圣帝国完全将黑暗种族驱逐到深渊之中。
深渊并不是个好地方，但那里有天然的盟友。敌人的敌人到底是朋友还是敌人，完全取决于双方共同的敌人实力的强大与否。而很明显，人类的强势根本不是五奴族与黑暗种族能够抗衡的，所以它们必须联合起来，才有苟延残喘的余地。
五奴族之中，魅魔又刚好是黑暗种族，正好成为双方的调和剂。
但深渊的生活并不如意。最大的因素，便是环境。因为人类的驱逐行为，深渊之中暗属性灵力的浓度过高，而库普种族最需要的灵力属性，反而是沙土属性。这也就导致了它们整体的实力提升尤其缓慢，两百万年的时光，也只出现了七个九转。
或许是苛刻的生活环境淘汰了那些意志不够坚定的存在，这七个九转之中，居然出现了一名奇迹。
奇迹·慧生。
完全不是战斗方面的能力，但能够帮助其他的生灵在六转之前诞生灵智。而最重要的一点在于，死徒也能够受到这个能力的影响。
为了将这个天赋能力的效果最大化，整个种族将种族的名字赋予这个奇迹，希望它能够带领着数量庞大的死徒，帮助整个种族在奥大陆重新夺回一片栖息之地。
而现在，数十亿诞生了灵智的死徒，尽管对着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虎视眈眈，却又带着莫名的警惕，未曾发动攻击。
荒芜的大地上，穿着麻布的使徒躇步前行。他赤裸着上身，后背刺青着繁杂而神秘的符文。他低着头颅，双眼微闭，口中不断呓语着某种存在的名字，绑着粗布的双手合十，指尖指甲盖上的图腾昭示着那位存在的身份。
末日规约。
这是猎图所信仰的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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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末日规约’是不存在的？”
忒菲莉惊讶的看着多·达目，甚至在张大嘴的瞬间，还能听到“咔吧”的脱臼声。
“没错，”多·达目耸了耸肩：“我们对于神灵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而且跟神灵沟通的时候，神灵也明确表示过，‘末日规约’是不存在的。”
“那你们没把他归成邪教？”忒菲莉再次询问道。
这里是尸渊的第二十二层，蛮人帝国和圣帝国的人员已经全部集中到这一层。
毫无意外的，他们发现了狼狈不堪的子沐。
但说是狼狈不堪，子沐身上的伤势却极其让他们感到费解——明明全身上下看起来都已经血肉模糊了，但总共的伤势也就那些看起来血肉模糊的部分，身体内部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攻击，除了看起来惨，以及在伤口愈合之前要疼上好一段时间之外，几乎没有任何问题。
但同理的，这种程度的攻击，以子沐现在比肩奇迹十转的战斗力，本来甚至根本不应该存在。
“发了相当长时间的一点呆而已……”
在被雷恩嘉里治疗好之后，子沐只是如此回答，但详细的细节都只是左顾而言他，不管两个帝国的人如何询问，也没有给出详细的回答。
看出来子沐并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之后，多·达目也主动帮忙结束了询问，转而开始布置起场地来。
到底是良刀的学生，虽然实力不如良刀那么恐怖，但子沐的攻击几乎将整个二十二层削平了。
而布置场地，自然是因为四大帝国所有参与尸渊攻略的成员都会来到这里，甚至包括初代、良刀、猎图与子沐这四个外来户。
原本的情况下，黑骑士是在邀请名单上的，可黑骑士已经失联了超过二十分钟。有能力确定黑骑士情况的初代与良刀根本不打算帮忙，而能够跟黑骑士构建起联络的斯菲亚——来自灵魂的沟通让她能跟任何一种具备思考能力的生灵进行沟通——经过孜孜不倦的十几次拨号——被挂断——再拨号的循环之后，最终也只能表示黑骑士那边死活不愿意接电话，她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去拨号了。
干活的过程之中，总要有点话题才会显得不那么无聊。
四大帝国之间的默契决定了他们不会互相打探，初代的话题一百万年以来已经不知道被聊过多少次了，良刀没什么可聊的，子沐已经不想被聊了。
而夜姬，压根就是这次所有人加上初代在第二十二层集合的主角，现在聊太多根本没有意义。
毫无例外的，这次的话题也就直接到了还没出现的猎图身上。
忒菲莉是跟猎图交过手的，根据她的说法，猎图的实力几乎可以完爆自己，只是这个人完全是个苦修者性格。在第一次交手发现忒菲莉就是个战斗疯子之后，就压根无视了自己。
因此，忒菲莉尤其好奇猎图所信仰的那名神灵到底是什么情况——在猎图之前，她根本没有发现过任何与所谓“末日规约”的神灵的情报。哪怕是福岩城的群邪教的信仰，也不曾出现过这个名字。
而在将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后，来自圣帝国的回答毫无疑问让她惊讶起来：猎图所信仰的所谓“末日规约”，根本不存在？
之前提到过，圣帝国是一个宗教集合国家，在这个国家之中，信仰着十四个上位神灵与祂们所领导的四十多个下位神灵。在他们的宣传之中，这十四位上位神灵是世界的根基，完全与世界同在。而除了这加起来六十多个神灵之外，其他的所有宣称或者自称为“神灵”的，基本上都是“假神”。
假神的来源有很多，有些是一些莫名其妙的十转闲着没事，带着自己的力量与天赋能力去偏远的地带玩弄尚未开化的愚昧部落；有些是灵异常之中的强大生灵，这些生灵因为灵异常的存在而获得了强大的能力，被一些公国和部落信仰供奉；还有些最扯淡的，便是一些野心家，宣称自己获得了“神灵”的眷顾——实际上只是通过迷幻类药物让信徒相信那些“神灵”的存在，然后拉起一帮人干起偷摸拐骗的勾当，而其中有些顽强的家伙，在创建者死去之后依然相信这些“神灵”的存在，于是逐渐发展壮大……等等诸类，数不胜数。
而邪教的最大聚居地，也是蛮人帝国目前最大的黑历史之一：福岩城。那是蛮人帝国在早期大肆收纳各种部落的时候留下的遗祸，有些部落信仰的“假神”根本不存在，却又不相信蛮人帝国所宣称的“无神理论”，最终与蛮人帝国分道扬镳。
但到底是曾经加入过蛮人帝国的部落，福岩城掌握了蛮人帝国曾经的大量技术与资源，这些邪教宣称这些技术与资源是神灵赐予，并以此疯狂扩张，最终形成了几乎与芬格弧特不相上下的军阀体系。
随着圣帝国的诞生，“假神”的存在被界定得越发明显：只要不是被圣帝国确认存在的“神灵”，就是“假神”。而信仰这些“假神”的，便是邪教。
“但事实上，这个所谓的‘末日规约’我们也不是没有线索。只是这些线索的来源，有些……”多·达目迟疑了瞬间，还是打算说明一下：“……匪夷所思。”
“嗯？”忒菲莉的好奇心明显被勾起来了：“详细说说？”
“如果是从其他地方获得的线索，我们大概也不会任由它存在了。但如果这个线索的真实性几乎意味着相当一批人用自己堆叠了不知道多少年的信誉来维护的话，那我们反而需要仔细对待了。”多·达目苦笑起来。
“呃，史阁？”忒菲莉瞬间反应过来，如果真要说在信息的真实性上到底有什么人能够作为完全的保票的话，那么毫无疑问是史阁：“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什么都没说。”多·达目继续苦笑：“我们只是在跟史阁交涉的时候提起过‘末日规约’的名字，然后阁主先生的脸色就开始变得有些奇怪了……他们在这一方面上根本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所以还是被帝国的使者发现了。但再详细询问下去，史阁永远都是打哈哈，要么就是‘你们怎么也信这种东西，你们那些神灵没有告诉你祂到底存不存在’之类的挖苦话，反正就是打死都不说的那种……”
“这……”忒菲莉有些讶异。史阁的人，说好听点叫不食人间烟火，说难听点就是一个个的都在自己创建的象牙塔里焖熟了，想要隐瞒某些情报的时候往往干的事情更像是欲盖弥彰。这样一来，“末日规约”的存在反而可以说是被实锤了。
“而且，说是邪教，但猎图的行为方式跟正常的邪教几乎可以说是背道而驰。”多·达目继续解释道：“首先，他虽然信仰，但从来没有宣称自己收到过‘末日规约’的‘神谕’，甚至于他的信仰已经维持了十几万年了，从晋升十转开始就一直没停过。其次，他甚至不给‘末日规约’建立过任何信仰组织，不管是教派也好，宣扬教义也好——我们甚至怀疑他根本没有什么‘教义’。第三点，也是最可疑的一点……”
多·达目看着忒菲莉：“你向猎图询问过‘末日规约’存在的证据吗？”
“啊……”忒菲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这倒是没有，我跟他见面从来都是直接动手的。”
“我们问过，不光我们，很多人都问过。但猎图的表现永远都是：你们爱信不信，但别找到证据。我们也仔细深问过，甚至用过‘没有证据你怎么证明末日规约的存在’这种激将法。但对方的反应……”
多·达目回想起来，当时帝国圣堂中所有心理专家分析出来的结果——那个时候，猎图想要表达的意思是：
你们最好向自己的神灵祈祷，永远不会找到“末日规约”存在的证明。
“你的意思是，猎图在有意遮掩‘末日规约’的存在？”忒菲莉有些疑惑：“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
“不，相反，他自己也在寻找‘末日规约’存在的证明。事实上，他还经常邀请帝国参与调查。每次调查结果显示与‘末日规约’无关的时候，猎图都有一种很明显的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啊？”忒菲莉皱起眉头，张开的嘴把鼻子拱起来，显露出相当的疑惑：“怎么听起来就像是他也在防备自家的‘神灵’一样？而且这比你们……”
“咳咳……”多·达目咳嗽了一下，打断了忒菲莉的话：“总而言之，‘末日规约’从不扩张对于自己的信仰，而猎图几乎可以说是‘末日规约’唯一的信徒，从行事方式上，除了跟‘末日规约’相关的事件之外，他反而更加配合四大帝国的行事，再加上对方那种特别的反应，跟所有的邪教行为几乎是完全背道而驰。对于自家的神灵，他完全不关心别人是否否定其存在，也不关心谁攻击他的信仰。这也是为什么，帝国到现在都没有将猎图和他背后的‘末日规约’认定为邪教和假神的原因。”
“那可真是太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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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是太奇怪了。”
库普看着那个一直在低语的男子，不由得喃喃自语：“他到底在干什么？”
“像是祈祷。”
身边，一个旧死徒开口：“这种姿态很像是跟‘那位大人’交易的福岩城教派的人经常做出来的姿态。那些人在‘祈祷’的时候往往才是战斗力最强的时候，那种来自于自身反射行为的反击才是最麻烦的，所以我们到现在都还没有发起进攻。但，这家伙是不是有点太虔诚了？”
“可不仅仅是虔诚那么简单？”库普皱着眉头看着猎图：“以前他进过这一层吗？”
“应该是。但我们这一层每次都是被清洗最严重的区域，我们也没有更多的情报支撑。”
“能听到他在念叨什么吗？”库普很清楚，面对这种敌人，拖的时间越久对他们而言越不利。但在此之前它已经尝试过了，所有试图靠近那个人类的死徒，都会莫名其妙地变成一片灰尘随风飘散——还有什么是比尸渊里起风了更扯淡的事吗？
“我让前军那边反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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