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家面前的那条小河是她每次出门都会路过的地方,一来二去的,那位娘子也与我母亲算是认识了,她再路过我家门口的时候,若是见到我,还会从兜儿里掏出糖或者小花头绳送给我。”

柳嫔年近而立,又已经诞育了子嗣,照许多人的标准来看,已经到了最该端庄持重的年纪,然而此时此刻她的脸上却全然是少年人的欢快与雀跃——她并非独生女,上头有一兄一姐,底下还有一个弟弟。

家里日子过得不算紧紧巴巴,但也没宽裕到哪儿去,上头的长兄被父母寄予厚望,巴望着他能带领全家改换门庭,所以早早就送去书院进学,家里一切的好东西都是紧着他的,只可惜书读了许多年,考到秀才便再难寸进,最后在城中大户人家做了账房。

而长姐年纪只比长兄小一岁,自小便精明能干,早早就承担起了家务不说,还能帮着父母出谋划策,尽一切可能地给家里找些可以多赚钱的法子,是个行事利索的人,只是性子显得严肃苛刻了些。

作为家中次女的柳卉儿打小就是沉默的,没多少存在感,性子也是怯生生,在家里受着父母与长姐的三重管教,偶尔还会被最小的弟弟欺负。

但她却是全家里生得最好看的那一个,又因为性子实在是软和,听话,还会扎花刺绣.......所以当时的左邻右舍,不少家中有儿子的妇人都很喜欢她,想叫她做自家儿媳。

若不是柳嫔刚好在适合的年纪遇上了皇帝选秀,又被前来遴选身家清白的民家女的花鸟使看中的话,柳嫔这辈子大概也就那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了,如同她的母亲,如同她的姐姐,虽然性格处世皆不相同,但在水乡河道上飘摇一生的未来只需一眼便能看到底了。

“那位娘子的手很巧,她自己就会做莲灯,而且做出来的样式比别人家的都好看,还结实,对人也是温温柔柔的,只是从来都不提起自己的来历过往。”

陷入回忆里的柳嫔,在为了从前美好记忆而欣喜的同时,也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向谢珝真与陈惠妃诉说起了她自己记忆中始终未能得到解释的疑惑:“与我娘她们几个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也直说她家夫君是个行商,常年在外地跑,一年到头团聚不了几次......”

说着,柳嫔面上露出几分犹豫:“那时候......有人说她是商人在外头置的外室,所以她夫君才很少露面,女儿也很少出门,而且还是跟着她娘姓,就是因为怕被那商人的妻子给逮着了。”

“后来有一天,我做完了家里的活,又在门口遇到那位娘子,还没说上几句话,就被我姐姐给揪回去了,姐姐让我以后不要再与她家来往,因为.....因为那位娘子从前就是那座死了人的花楼里的花娘,被商人买出来安置的外室......”

柳嫔的诉说变得艰难起来:“我当时不信,想.....想背着长辈去问问清楚,因为她平时是个很好的人,不该被这样污蔑的,可我却瞧见她家门口有几个男人出入,其中一个是她的‘夫君’,她.....她有的时候唱歌,有的时候吹笛,有的时候......在哭。”

大家都说那商人做生意赔了,便叫外室重操旧业,甚至连两人的女儿也想卖掉。

“臣妾最后一次见到那位娘子,是在跟着花鸟使进京之前的几个月,她跟着那个商人,带着女儿搬走,据说是商人得了贵人的赏识,又要发达了,便接她们娘俩一起去过好日子,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臣妾现在想起来,总是觉得哪里不对,心里慌慌的。”

柳嫔勉强露出来一个笑容,试图说点轻松的话题:“对了,臣妾能记得她那么久,不单单是因为她人美也温柔,她有个好特别的姓氏,是洛神赋里那位甄娘娘的名字,大家都管她叫宓娘子,她家女儿的名字又好听又喜气,叫做宝宝,宓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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