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栋山庄大户,请了十五名保镖武师。保镖平日里给财主东家看家守院,有时候还要即兴表演武功供客人观赏娱乐。保镖并不喜欢表演,只是为了客人的打赏。
突然有一天,来了几个扛火枪的年轻人替代了那刀棍的保镖工作,我觉得这没有半点问题,火枪不用吃饭,省心又省钱,财主东家高兴,只是作为江湖的武师镖师,就要回到火枪无法做的一件事:开始自问,我到底是谁。
一个人,到底为何而起武。练武到底是为了铜板银子,还是强身健体,行侠仗义?那还要不要做一个武师镖师,就很清晰了。
所以我从来没有考虑过火具枪械会不会替代我的工作。武功是一种天人合一的自然表达,我的同门师兄弟会,我也会;有一天枪手来了,我还是会练武。乐师谱曲,戏子献唱,武师练武。道法自然。这与外界无关,这关乎自我表达。
江湖大部分时间里并不是风起云涌,而是岁月静好。因为对我而言,我真心认为人是尘埃,老天爷不在乎这些。我们的微小超乎于想象。
在鲜衣怒马的时代享受快意人生,然后在朴素静默的时代体会一蔬一饭;在这种高山与低谷之中,饱尝生命的深度;回顾25岁的意气风发和45岁的笃定坚韧,试图理解生命的宽度——我认为如今,要做这样的事。深深地投入,深深地理解,深深地向内看。不需要对江湖悲观,不需要放弃任何事,因为佛没有说不要,佛说的是不“住”。
我有一姐妹侨居在东洋岛国。在她的信中,她说日常就是带三个孩子逛各种书馆、武道馆、剑道馆。信中描述,东洋岛国,低生育,缓慢的生活,固化的阶层,沉默的年轻人和硬朗的老年人。这不就是我们的将来吗?
在那一瞬间我开始理解人类为什么有预言那回事,因为很多事物的规律它就摆在那里。我们接下来是个什么模样已经昭然,能做好的是享受每一个当下。
我对局里的同门说,我是发自内心开始学习臣服。臣服于更大的力量,臣服于滔滔不绝的时间流水。时间会带走我的乌发,带走我的容颜,我的脆弱,带走我的迷惘,带走我一切不清晰的东西。我臣服于它做一片流水中的树叶,于是我找到了最轻松的一种活法。接纳所有,所有的发生都不以我为中心。
有人说,我现在很难在忠岳镖局和年轻镖师打成一片,终于是融不进去他们的世界了。我说为什么要融,做一个体面的中年姐姐不好吗?穿黑色优雅的裙子,戴简单珍珠首饰,洗干净脸和头发有淡淡香水味,按时上下班,总是笑意盈盈,情绪稳定,逢年过节请同门喝茶,聚会永远只参加第一场且主动买单然后离席回家睡美容觉,让她们去肆意享受接下来的活动。
不多嘴,不说教,偶尔在她们困难的时候默默提供帮助——如果我是年轻人的时候,身边有这样的中年姐姐,我会很感激。我不会执着于要永远年轻。
时光总是要赋予人一些东西的,我曾说40岁以后从来只有两种女人,一种认为自己的好日子已经过去了,一种觉得自己最好的时光还没有来。
其实,后半生生活质量,实际上往往只决定在这一念之间,你如何去看待红颜逝去后还剩写的人生,你要书写什么,你要用怎样的姿态书写,不捆绑自己,也不捆绑他人,就这样轻轻老去了。这有什么可怕的呢?
于是,我也开始随心任意。我知道,它不在乎我,我也不在乎它。我们在这种不在乎中,给予了彼此,宇宙般广阔的自由。
(欲知江湖详情 请从正传第二卷看起!)
本章已完 m.3qdu.com